无论怎样,他都要亲自回去看看,看到她安然无恙他才能放心。
衣袂猎猎作响,他一路施展轻身功夫,一路轻点飞掠地将重重宫殿抛到身后,抄近道往回折返,完全无视路上宫女太监们那见了鬼一样的反应。在宫里来回巡视的御林军和锦衣卫见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急掠而过,还差点以为大白天有刺客闯宫。
密室里的气压此时已经低到了极点。
一名宫女将托盘里面的那张绢帛拿到漪乔面前,展开给她看。
一缕血丝从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处溢出,漪乔的眼眸中闪过一道讥讽。
在慈庆宫门口当值的太监见太子突然回返,连忙迎上前来,正要朝他行礼,却见他一挥手,冲口问道:“太子妃何在?”
那太监见太子免了他的礼,如今又行色匆匆,知道是有要紧事,不敢耽搁他的工夫,边平身边答道:“回殿下,娘娘晨起向太后请安尚未归来。”
祐樘面色一沉:“多久了?”
“约莫,”那太监想了一下,“约莫有一个时辰了……殿下,殿下您这是……”那太监话尚未说完,祐樘便即刻转身腾跃而起,眨眼间就又飞身不见了。
那太监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傻在原地,满脸的惊讶和迷茫。
周太后冷着脸等了许久都不见漪乔有什么动静,不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可看完了?”
漪乔嘴唇紧绷,随即无力地苦笑一下:“回太后,看完了。”
“你选哪样?”
漪乔垂着眼眸,神情沉穆,缄默不语。
那绢帛上的内容大意是,待到祐樘登基之后,她不仅不能对充实后宫提出任何异议,而且还要以自己的名义进言劝他纳妃。若是祐樘到时独宠中宫,太后就要为她是问,不择手段地废了她。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就是要助君王协理后宫的。令得六宫和睦、龙嗣兴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若是你狭隘善妒、没有那个度量,还做什么中宫之主?!枉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连为妻者起码的本分都不懂,”周太后一脸寒霜地看着她,“你看王皇后,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人无争,谨守本分,你就乖乖地跟她一样就成,日后给哀家老老实实呆在坤宁宫,莫生事。若是你自忖办不到的话,就趁早饮下这鸩酒,哀家留不得你这样的祸害。”
漪乔惨白的面容上一片麻木,听完太后的话,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所以说,在你们看来,为妻的本分就是高高兴兴地和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然后持好家管好小老婆们,让自己丈夫能够安心无忧地坐享齐人之福,以利于夫家开枝散叶、传续香火。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悲哀么?
她相信每个女孩子都希望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没有人愿意和他人共事一夫。古代女子之所以屈服,要么是被这些腐朽的伦理纲常荼毒洗脑了,觉得这是应该的,就得受着;要么就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发现仍是徒劳,无力和整个社会抗争。
话又说回来,她们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其余的更是免谈。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家?
她并不怀疑祐樘做出一生一世一双人承诺的诚意,但是她突然觉得……他们会不会天真了点?
这不是天马行空的小说,这里也不是臆造出的架空王朝,她如今面对的是历史,真真正正的历史。
历史上的皇帝不都是三宫六院的么?怎么可能做到一夫一妻?这早就是定制,顶多只是后妃多少的问题而已。他们真的能违拗历史么?能和整个封建舆论对抗?漪乔越想越出神,目光变得有点散。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不能守住这份唯一的爱,那么她绝不委曲求全。与其苦苦维持,倒不如放手来得干净。
更何况,她迟早是要面对去留问题的。就算不为此,她也要在走与不走之间做出选择。
想到这里,漪乔的心就一阵剧烈的抽痛,唇角不由溢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