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说什么呢?”警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们单位承包出去的食堂不用地沟油?”

省城龙番市秘密开展“打四黑、除四害”行动才一天,就发现了这一家生产地沟油的地下窝点。于是连夜实施了抓捕行动,一举捣毁了这黑心的恶巢。

凭想象,是无法想到那一桶桶泔水是多么的恶心,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多么的令人作呕。负责抓捕行动的治安大队大队长也是第一次进到这苍蝇乱飞、污水横流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就是触目惊心。

大队长拿起舀勺舀了一勺泔水,悬空举起慢慢倒回桶里,说:“你们自己看,自己看!这能给人吃吗?要在旧社会,老子就把这东西灌你们嘴里。”

一勺泔水倒完了,勺底却还沉淀着一个黄色的物体。

大队长仔细望去,感觉似曾相识。

他转头问身边的环保局干部:“你见过这么粗的鸡爪子吗?”

为了掌握更多的刑侦技能,我被下派到北环县一个刑警中队锻炼了一年。刑警生活虽然斑斓,却也琐碎。一年的时间,大多是在调解民事纠纷、抓捕盗窃电瓶车嫌疑人、调查夜间抢包案件中度过的。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比如一个女子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打了一巴掌,一气之下来刑警队报案。我们听完,说这不属于我们管啊,女子说,家庭暴力不是你们刑警管是谁管?难不成是妇联管?再比如一个男人跑到刑警队报案说自己的老婆被拐卖了,我们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调查完,才发现是原来所谓的“老婆”早就结了婚,原配丈夫找上门来把她给领回家去了。

对法医专业的热爱,促使我时常去县局,参加偶然发生的命案的侦破。一个县城,一年也就几起命案,破获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不过可能是我比较脸黑,刚下派过去没俩月,北环县城就发生了一起轰动公安部的命案,好在最后也破获了。1

1北环县的案子,参见蜘蛛着《十宗罪4》。

就这样,结束了一年的基层刑警生涯,我又回到了厅里,感觉是又高兴又不适应。高兴的是,我又可以出勘疑难案件,不用继续身陷鸡毛蒜皮的杂事儿之中了;不适应的是,在刑警队熬夜是常事,回来后恢复了正常起居,身体反倒不习惯了。

这一夜,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电话铃应景地响了起来。铃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么晚,谁啊?你一年不在家,我都不习惯半夜还会有电话铃了。”

我一把抓起话筒,倒是心跳得有些兴奋:“喂,师父?没事儿,没睡呢,好,我就到!”

“什么案子啊?”上了车,我问,“这么急?”

师父看了看我,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半夜三更了还没睡觉,在干吗呢?你不都回来好些天了吗,还胜新婚呢?”

我白了师父一眼,岔开话题:“杀了几个?”

“没杀几个。”师父正色道,“市局治安部门查地沟油的时候,找到一个鸡爪子。”

“鸡爪子?”我一头雾水。

“是啊。”师父说,“还是油炸的。”

无论我怎么询问,师父总是笑而不语,随着车子的颠簸,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处位于市郊的偏僻厂房。

“好大架势啊。”我说。

电视里总是会出现一大串警车拉着警笛、闪着警灯呼啸着去现场的景象。其实那都是导演们的想象而已。如果这么大动静去抓捕犯人,连个老鼠都被吓跑了。我们出现场有个原则就是不能扰民,所以总是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回。像这样大规模的抓捕架势,确实比较少见。

我们拎着各自的勘查箱,从刑事现场勘查车上跳了下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拿着麦克风、戴着小眼镜的人说:“我是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们是法医吗?打击地沟油也需要法医来吗?”

记者的热情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他把黑乎乎的麦克风使劲儿往我的嘴边靠。师父打断了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说:“嘿,哥们儿,你是想把这玩意儿塞他嘴里吗?”

记者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也趁此机会,跨进了警戒带。

厂房内,特警们已经开始对每名犯罪嫌疑人进行搜身、戴铐,准备押解上车。只有两名负责人模样的民警头对头地蹲在地上,围着地上的一个碗,絮絮叨叨。从肩章上看,一个是一级警司,一个是二级警督。

“你看,这有纹理,会不会是指纹啊?”一级警司说。

“嗯。”二级警督点了点头,“这白白的地方,应该是指甲掉了留下的痕迹。”

“你说,会不会是鸡爪子?”一级警司说。

“看样子还真有些像卤味店里卖的炸鸡爪。”二级警督说,“就是粗了点儿。”

这两人讨论得正投入,猛一回头,发现师父带着我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吓得一个踉跄:“哎呀妈呀,你们怎么走路没声音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师父笑了笑,拿出现场勘查证晃了晃。

两名警察站直敬了个礼,说:“陈处长好,久仰大名,今天第一次见到您。”

“这位是法医科的秦科长,那位是痕检科的林涛。”师父介绍道。

我们分别握手。

“什么情况?”师父问。

“哦,刚才我们大队打掉一个制造地沟油的犯罪团伙。”一级警司指着身边的二级警督说,“我们大队长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泔水桶里漂着个东西。”

师父提了下裤腿,蹲在那个放着一根黄油油的东西的碗旁边,说:“就是这玩意儿?”

“我们正在分辨它是人的手指,还是鸡爪子。”一级警司害羞地一笑。

“没分辨清楚就让我们来?”我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