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这话,让我们不自觉的惊诧而瞪大双眼。他叹了一口气,盯着灯泡,继续说:“我啊,是被他们留在这里的。”

还没来得及震惊,还没来得及冒出问题,这位面缠布条的老前辈,就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灯泡,继而吐露出了当年的真相。静谧的地下,昏黄的灯光,平缓的话语,带着千里寻来的四个人,回到了那个时空里。

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这位老前辈姓杨,当年身居考察队的领导层,也就是最精通苏联话的那一位。前面的故事,跟黄班长说的没什么出入。考察队出国、入越、探路,再找到这里,都是差不多的描述。有出入的地方,就在那个故事的结尾。

当时他们从地底捞出资料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翻译资料。翻译到凌晨,他们有了一些结果。苏联人不仅仅是单程的在这里挖洞,在地底下,好像是一个综合类型的研究场所。就他们找到的资料来看,苏联人在这里的目的,一部分跟生化武器有关。

但资料捞得不够多,要找到接下来的线索,恐怕需要再下去一趟才能找到。但那个时候已是凌晨,工兵班与考察队都已经睡下,要组织队伍下洞,只能等到天明。可是,急不可耐的三个人,哪里等得下去,他们当即决定,不用兴师动众,就吊三个人下去。

站岗的工兵战士正在打盹呢,杨前辈叫醒了他,说明了意思,就让工兵战士放他们下去。就像我们之前了解到的那样,工兵战士恪尽职守,希望得到陈班长的同意,但论起等级来,这三个人才是考察队的领导。

一翻劝说下,工兵战士只好放行。他们约定,最迟三小时之内,就会回来。

他们回到了那个资料室,收捡好了剩余的资料。可是当天的初次探洞,被那一堆恐怖骸骨搞得草草收队,更下面的情况一概不知。一番商量,三个人就在这阴森的地底下,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他们想再深入一点儿,探一探更下层的平台。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光阴

可是谁知道,吊降下去的三个人中,出现了内鬼。往下深探,正是中了那个内鬼的诡计。内鬼,或许是为了夺权评职,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杨前辈至今不清楚。

下过那两层尸骨平台之后,他们发现,下面的平台,竟然还有分支。一扇扇门打开后,三个人瞠目结舌。这个工程,果然不单单是普通钻探那样简单,这下面,分明是一个更为复杂的地下研究所!综合之前的发现来看,苏联人,似乎在这里做起了毒气研究。

三个人胡乱走着,最后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实验室。

实验室内到处都是装满动物的笼子,一台台的解剖台上,堆满了不知来源的骸骨。那好像是人,也好像是什么不知来源的动物。

但这个时候,内鬼忽然发难了。就在三个人穿行在实验室惊叹这些工程时,那个内鬼,抄起一个铁罐子,就往另一位的前辈后脑砸去。一砸之下,那位前辈当场死掉。而杨前辈,幸运的在这生死关头,逃了走。

内鬼怒不可遏,掏出手枪追打。但逃跑之中,子弹不小心打穿了架子上的一瓶铁罐,只见气体哧哧的口子里冒出来,夺跑的杨前辈,被密压的气体喷了个正着。那气体,应该是有腐蚀性的气体,若不是当时戴着眼镜儿,估计两只眼睛都得喷瞎掉。

瞬间,实验室内痛叫连连,杨前辈在一脸的火辣炽痛中,晕了过去。而那个内鬼,似乎觉得杨前辈必死无疑,所以没有上前补枪,匆匆走掉了。最后,杨前辈在彻底的黑暗中,顶着火辣辣的面庞醒了过来。

他没有手电筒,只能在骸骨成堆的实验室中,顶着面目的剧痛,顶着彻底的黑暗,一路摸索。最后,他成功的摸回了平台。恰巧这时,前来搜救的工兵班,在黑暗中发现了他。但是,那个时候的杨前辈,面目比现在还要狰狞万倍,几乎就是个带血的骷髅头。

工兵班的战士们恰好用手电筒探到了他恐怖的脑袋,一看之下,那还得了,自然哇哇吼着有鬼,有僵尸。杨前辈的呜喊,在他们看来,只是怪物的吼叫,工兵班匆忙还击,其中一发子弹,击中了杨前辈的腿骨,他应声倒下。

再之后,在惊惧的吼叫中,工兵班的战士匆匆逃了走。身受枪伤的杨前辈,就这样被遗留在了地底工程下。说起来,那应该是一个相当惨烈的画面,被内鬼下了毒手不说,好不容易侥幸活下了性命,却又等来了自己人的子弹。

所以,整个故事,并没有神叨叨的事情出现。一切的一切,都是人为因素在作祟。比地底工程更加阴森的,终究还是人心。杨前辈不明白,那个内鬼,为何原因要痛下杀手,他更不明白,工兵战士为何会对他开枪。

两个故事之间的出入,都在结局上。在黄班长的口中,这三名私自下洞的队员,是莫名其妙的失踪在了地底下,但实际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最后,坚韧的杨前辈,并没有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幸好,子弹没伤着动脉,子弹从肉里穿了出去。幸好,工兵班丢下了一支手电筒。否者的话,在彻底的黑暗中,他必死无疑。杨前辈强忍着痛苦,用实验室内的工具,奇迹般的为自己处理好了伤势。

但是,实验室内的玻璃上,照映出了他那狰狞无比的脸庞。

他这才明白过来,工兵战士为何会向他开枪。

等到一瘸一拐的走出地底工程,已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四处一寻,黑暗的溶洞底下,哪里还看得到半个人。抬头一看,之前那吊降下来的洞口,只是隐隐透下来了那么点儿日光,绳索不见了,他们都走了。

“他们都走了。”杨前辈望着电灯,缓缓说出这五个字。而这五个字背后,又是蕴藏着多少绝望与困苦。那种绝望,我甚至根本无法想象。

再之后,困于溶洞的杨前辈,无处可去,他在上面的楼里待了几天,彻底绝望之后,只能原路返回地底工程。他胡乱寻找,找到了现在这个房间。这层平台,应该是苏联人当时的工程办公区域。而这个房间,正是高级领导的住所。

幸好脑袋里装着大量专业知识,他认为,这么大的工程,必定有稳定的电力来源。一番探索后,他发现,这里的电路,都还是完备无损的。理清了电路,找到了闸门,杨前辈获得了稳定的光亮。

困苦无援的杨前辈,搜集起了上下工程区的物资,堆攒在了房间内。这一住,这一留,就是十八年。十八年里,他一个人在地底下独享寂静,独受寂寞,直到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工程区里的静谧。

至于说最后,那个内鬼是跟着考察队回了国,还是去了哪里,杨前辈不得而知。

简短的一段陈述,却带来了无尽的压抑。我们楞在昏黄的灯光下,思绪回荡在两个时空之间,久久不能平息。

故事后面的真相,令我震惊无比。在黄班长那个故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节。那甚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在这之前,我们听到的,是工兵战士下来后,竭力寻找他们的下落,根本不知道工兵战士找到了人,并且开了枪。

客观来讲,如果是我猛然看到杨前辈这模样,也会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开枪。但问题是,这个结局,为什么被硬生生的更改掉了呢?这未免有些赤裸裸的阴暗。是黄班长骗我们,我看不像。黄班长也不是当年的亲历者,他没这些闲心,去将这个事件写成另一个剧本。

至于其他原因,我不敢接着想,也不方便在这里和各位讨论。

这个时候,讲述完毕的杨前辈拿起桌上的一盒圆罐头,仰头喝了一口。喝完水,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桌旁瘸缓的踱了两步,步伐间传出一声长叹。

听完这个故事,我开始对面前这个人,有了更加深厚的崇敬之情。他,不仅仅是错误被批判,更还受了十八年的煎熬。比起后者,前者似乎算是好上千倍的结局了。

这才注意到,个子有些高的杨前辈,背部有些佝驼了。我回想起了出发之前,李科长发给我们看的照片,恍惚记得,那照片上,正是有个个子比较高的知识分子。那想必就是杨前辈年轻时的掠影了。

十八年的光阴,不仅让他那精神的面貌消逝,也让那挺拔的身子,压上了岁月的重量。那不断涌现的敬佩之感,也还夹在有一丝同情。当然,“同情”这个词语或许有些不对,但我实在是对那十八年里的无助与绝望,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回想起之前对他脸貌的排斥之感,我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您,”旗娃支支吾吾的说道,“您真的在这地方待了十八年?”

杨前辈点点头。

旗娃眼睛晃动,嘴巴涌嚼,像是要情绪受了波动。

“不成啊!”他爆起了粗口,“这他妈太不公平,太他妈下作了!您就没试试找个口子跑出去,找那孙子的状?”

杨前辈摇摇头,他说:“当然找过了,谁想待在这里?我找到路,也出去过,但这张脸,根本禁不住太阳晒。”

“再说了,”他叹了口气,松了松裹在头上的布条,“我这样子,就算走出去了,谁敢和我说话?”

“不行的,年轻人。”杨前辈又喝了一口罐头里的水,“你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有路出去?”直直站着的王军英,抓住了话语里最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