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雪人就望着他走过来了。
李子套就笼火让他们烤。又拿来几个花卷馍,切开,放火盆边炕。女人解下包着头的手巾,抽打3个人身上的雪。李子套这才看清,这女人不过三十来岁,虽然瘦,但皮肤细白,眉如春山,眼似秋水;长型脸,方下巴,厚嘴唇;唇线很长,闭着的时候,像卧着两只红色的老长的蚕。宽肩阔臀,骨条洒脱舒展,不胜娇小玲珑、像一朵怕寒的花一样总是矜持着不敢开放。
见李子套给他们烤模,女人说:“大哥,俺们今儿可遇到好人了!我给您磕个头吧!”说着就往地上趴。李子套后退着,退到里间去了。那男人坐在大圈椅上,说:“大哥,要不是你把我们喊进屋,再转一会儿,我们一家3口就冻死了。我这腿蹲不下去,就让俺娃他妈给你磕个头吧!”
李子套躲在屋里说:“我就是怕你们冻死,才喊你们进屋的。你们一进屋,我心里就安然了。你们要是给我磕头,我心里就又不安然了。”
那男人说:“要不,让孩子给你磕吧。”女人就去拉孩子,把孩子拉到二房门口,按跪下了。
李子套问:“你们是哪里人啊?这么冷的天出来要饭。”
男人说:“俺们是安铺镇的,几天都没揭锅了,只好冒雪出来。”
李子套说:“在镇上要几口算了,为啥跑这么远?”
男人叹口气:“唉!镇上熟脸热面的,张不开嘴啊。”
馍已经烤好了,烤得黄爽爽的,满屋子焦香味。李子套拿到手里,又是吹又是拍,把自己的眼给迷住了。
女人说:“大哥,我来吧,你看你,脸上吹一脸灰。”她把抽雪的手巾递过去,“大哥你擦擦,我夜儿个才洗的。”
李子套接过家织的粉蓝布手巾。他闻见了上面的皂角气;还有一种味儿他没闻过,是女人头上的油香味。
女人说:“大哥,肚里没水分,身上冷。我借你锅烧点儿水喝行不行?”
李子套赶紧站起,说:“我来烧,我来烧!”
女人就抢到了他头里,进了灶屋,揭锅,添水。而李子套就坐到了灶台前,打火镰,燃纸煤。女人添了水就拉他,说:“大哥,起,让我烧。”
李子套说:“我烧我烧!你们是客哩,坐屋歇着去吧。”
女人说:“大哥,你说的,我们哪是客,是要饭的!”
李子套说:“站在门外是要饭的,进屋就是客。”
女人眼泪就出来了,说:“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女人又来到堂屋。主人不在,她就探头朝二房门里看了看。内室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但她也看出来,这是一个单身汉的卧室。这个家,就这一个人,一个男人。
一会儿,李子套就端着碗进来了。不过端来的不是茶,不是白开水,而是面疙瘩,而且除了饭以外,还端来了一碟毛豆豉。
吃着饭,就有了更深的交谈。李子套知道了男人叫郑山,女人叫段四妞;男人的左腿是三年前叫土匪砍掉的,而右腿一直就疼,疼十来年了,今年疼得更加厉害,几乎走不成路了。
李子套说:“吃了饭,我领你们找个先生看看吧。”
女人说:“远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