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头持续不断的惨叫声让蒙锐很快找到了他,他就在楼梯边,眼睛瞪得像是塞进了个鸡蛋。蒙锐很快赶来,楼梯地面的狭窄空隙里塞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一双幽绿的眸子就在那堆血肉里死死盯着张大头。
“是……是那只……黑狼!”张大头结结巴巴地说。果然是三天前同自己相搏过的黑狼,其中一只死在了毒河里,而这一只却死在了黄泉客栈中。宋鱼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里面飞速沉淀着某些东西。黄泉客栈,如同死神降至一样,死亡接踵而来,下一个又会是谁?野狼的尸体被扔进了那个埋着白骨的深坑里,回到客栈,金贝反问宋鱼水:“那棺材里的人是谁?”
“他是我死去的同僚,一个死人还问什么问!”熊冲首先不耐烦地说。“死人,哼哼!死人会自己从棺材里跳出来跑掉吗?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二楼,他不是自己跳出来的,该怎么解释?!”
“你这阉人!”熊冲一时口快喊了出来,金贝立马眼睛里冒出了火,大叫说:“你说谁是阉人!你这头蠢驴!”
“阉人!”
“砰”的一声震响掩盖了两人的争吵声,宋鱼水手里蛇棍以雷霆万钧之势砸碎了两人中间的一张黑木桌。金贝失魂落魄地闭了嘴,宋鱼水看了看金贝,又看了看其余人说:“我死去的手下叫王善,无论如何,我会自己找回他的尸体,给大家一个交代!”宋鱼水说完,回了房间,熊冲也跟了回去。
“切,武功好了不起吗?”金贝见人走远了,还不忘撂下一句,随即也气冲冲地回了房间。不多时,人都散了,今晚本来是为了寻找桑顺,结果谁料到桑顺没找到,反而找到了一具狼尸,外加一个死人不翼而飞,着实让人心里郁闷。朱菊儿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小声问蒙锐:“蒙大哥,你说那个死人是真的自己跑了吗?难道黄泉客栈真的有鬼?”
蒙锐转望朱菊儿,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很少笑,笑起来脸上那块鬼面胎记也显得不那么吓人了。蒙锐道:“你问我,你是黄泉客栈的主人,你说呢?”
“我?”朱菊儿低下头,攥着衣袖说,“其实我有时候也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也不敢跟爷爷说,怕他担心。”
“古怪的声音,怎么个古怪法?”
“那是半夜里我听到的,声音就像是……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喘气,而且我有一次在墙壁上看到了一张人的脸,真的好吓人!”
“菊儿!”苍老的声音传来,朱杰站在楼梯边,朱菊儿对蒙锐点了点头,跑回了爷爷身旁,回了房间。蒙锐走到客栈门口,外面,夜雨非但没有停歇,似有了更加凶的趋势。
第五章 魑魅魍魉杀机现
蒙锐的眼睛像是黑夜里闪烁的两颗宝石,动也不动地望着它——黄泉客栈。
他在黑暗里端坐了不知多久,呼吸压到了最低,他在等,但却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等什么,只是有种直觉让他等下去,就像是野兽即将捕食猎物前的潜伏。
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蒙锐的眼睛亮了,那只他等待许久的猎物正在靠近。
“不!”熊冲从噩梦里惊醒,满头大汗,他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宋鱼水竟然没在。熊冲愣了愣神,还是准备出去找一下宋鱼水,毕竟继桑顺生死未卜,张春良惨死后,剩下的就只有自己跟宋鱼水了。
熊冲站起身,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用脚扫了扫低着脑袋的那个囚犯,说:“喂,有没有看到我大哥出去?”
囚犯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里装满了恐惧和慌乱,他摇摇头,紧闭着双唇,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几个字:“我,我没看到活人!”
“死疯子!”熊冲踢了他一脚,但马上发觉囚犯话语的奇怪,为什么他不说没见到人,却偏偏说没看到活人?
熊冲走回他身边:“你方才说的话什么意思?没见过活人,难道你见过别的人?”
“呵……”囚犯突然笑了两声,“别的人,别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活人,就只有一种人,就是死人!”
熊冲觉得背后发凉,胸口莫名其妙生出一团怒气,他一把兜住囚犯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最好老实说话,否则我轻饶不了你。”
“刺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割着墙壁。熊冲扔下囚犯,走到门口,犹豫不决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别,千万别出去啊!”囚犯摇头道。
“少废话!”熊冲提起腰刀,伸出脚狠狠朝着门踢了过去。
“咚!”木门被蒙锐一脚踢开,他迅速进入房间里,堵住了门口位置,对着黑暗中冷冷地说:“不要藏了,你已无路可逃!”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气,蒙锐没仔细辨别这味道,他再一次开口:“好,那我让其他人都来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蒙锐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他看到房间里正中靠墙位置有一张灵牌台,但台位上却什么都没有,其余摆设跟其他房间无异。
“慢,慢着!”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终于有人说话了,他缓缓走出黑暗。蒙锐看见了他的脸,还没来得及继续问话,倏然,一个人擦着蒙锐的肩膀冲进了黑暗里,蒙锐立即说:“不要杀他!”
门口冲进来的是宋鱼水,他一把扼住了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那人的脖子,手背青筋暴现,显然用了重力,而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金贝。“是你?”宋鱼水微微吃惊,但随即喝道,“快点告诉我桑顺在哪里?还有王善的尸体被你藏在哪里?否则,我不会松手!”
“我……我……”金贝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嘴唇发紫,手里摇晃着一方手绢,蒙锐在宋鱼水身后说,“你这样掐死他,又有何用?”宋鱼水松手,金贝大口喘了两口气说:“我,我没藏人,更没藏尸体啊!”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宋鱼水语气灼灼地问。“昨半夜搜客栈时我找不到了我的手绢,这是我最喜爱的手绢了,是皇城珍凤坊精制的,整个大世王朝不超过一百块。手绢遗失了,我当然得回来找喽,谁知道刚在这间屋子里找到,就被你们两人当贼给抓起来了!”
“哼,找手绢?简直是鬼扯,你最好……”宋鱼水语气阴森冰冷,像是刀子要刺进金贝的耳朵里。“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黄泉客栈的宁静,也打断了宋鱼水阴森的目光,他听出惨叫声是来自自己房间的方向。“熊冲!”宋鱼水转身冲了出去。宋鱼水回到房间,但只有张春良的尸体同低头不住颤抖的囚犯,宋鱼水急了,大喊:“熊冲在哪里?”囚犯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他趴在地上哭求道:“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死也不说!”
蒙锐随后赶来,宋鱼水一巴掌掴在囚犯脸上道:“告诉我,熊冲呢?”
囚犯嘴角被掴出了鲜血,他伸手指了指外面。宋鱼水房间外面还有一间十分狭窄的小客房,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宋鱼水站在门外,从门缝向里面瞅了瞅,黑咕隆咚根本看不到东西。
“门锁着,熊冲怎么可能进去,你骗我!”宋鱼水转身想去找那囚犯,却被蒙锐拦住了去路。蒙锐目光似箭,冷静地说:“难道不能是有人将熊冲锁在了屋子里?而且这屋子里有血腥味。”
宋鱼水果然也闻到了淡淡血腥味,方才他太过着急而疏忽了,宋鱼水蛇棍出手一击,铁锁落地。宋鱼水倏然推开了门,映入宋鱼水同蒙锐眼中的是大片黑色,而在黑色的最深处有一抹流动的红色。那是泅了一地的鲜血在无声流淌,而在血泊里静静躺着一个人。
“熊冲!”宋鱼水语气悲愤。
熊冲整个人躺在血泊里,瞪大了双眼望着头顶,而他的双脚已经被割断了,人已经死了。在房间蒙锐却并没有看到断足,宋鱼水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他死死盯着熊冲临死前的表情,那是像见了鬼一样的恐惧、绝望的面容。
“谁,是谁?”宋鱼水一脚跺在地上,地上方砖被踩碎了两块,蒙锐目光顺着熊冲的视线向上望去,在高高的屋顶上,似也有一抹殷红色。
“啊!”门口传来了一声惊呼,是尾随而来的金贝,这当儿客栈其他人也来了。朱菊儿扭着头不敢看,朱杰的脸色凝重,张大头没来,而那神秘老者也没过来。
宋鱼水插回蛇棍,抱起熊冲的尸体一步步回到了房里,然后重重关上了房门。
“爷爷,为什么会死人,真的有鬼在杀人吗?”朱菊儿颤抖地问。
朱菊儿的话音刚落,黄泉客栈外一声霹雳巨响,外面的风雨更猛烈了,这也就意味着黄泉客栈剩余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不知到何时。
蒙锐出神地看着头顶,身旁飘过来了一个人,蒙锐微侧目看过去,是那白袍老者。老者饶有兴趣地也看着高处,而后问:“你为何不走,外面的毒河应该困不住你。”
“你呢?你为何不走?”蒙锐不答反问。
“我想看看这里究竟会死多少人,而且我很久没见过鬼了。”老者说。
“我也想见见这只鬼!”蒙锐自言自语说。
天色微微放亮,外面的大雨也终于停歇了一下,这是入住黄泉客栈后的第五天,卯时时分,金贝就自己偷偷溜了出去,好像还有张大头,两人嘀嘀咕咕。张大头自己从木房里抱出了一大堆木料,不知要做什么。
宋鱼水完全不开门了,在房间里守着尸体,朱菊儿只能将饭菜搁在门口。白袍老者还是找不到人,蒙锐一早起来,来到了客栈外面,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蒙锐淡淡地说:“如果想跟踪别人,就应该将脚步声放得更轻一点,起码比我的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