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厚颜无耻(1 / 2)

北颂 圣诞稻草人 3852 字 18天前

听到此话,寇季心里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寇季清楚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都是大才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狂妄’二字喊出口。

毕竟,通过范仲淹的讲述,寇季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都觉得朝中的高官们不如他们。

一帮子执掌着一个超级大国的重臣做出的决定,被他们评价为幼稚,说他们狂妄也不为过。

不过,寇季清楚范仲淹等人说的是实话。

因为,时代变了。

寇准都看不懂如今的朝局,以及以后大宋的走向。

吕夷简、王曾、陈尧佐、李昭亮、王曙等人也未必看得懂。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只是借着他们以前对地方上的认知在处置公务。

可现在的地方,跟以前大不相同。

兵制革新,充实了地方兵力。

地方官员可以借着兵马做很多事。

路改府制,将以前的府、路诸多机关合在了一起,许多职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地方官员要做的事情也产生了变化。

地方官员的职能变化更大。

以前的许多政令,早就不适合用了。

再加上朝廷不断的迁移百姓,抽空了地方上赤贫的百姓,也抽空了许多地方的贫寒百姓。

地方上的食物链少了一层,维持地方稳定,维持地方生产,也就跟着起了变化。

这些大大小小的变化,集中在一起以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这个巨大的变化现在还不明显,只有地方官能清晰的感受到。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变化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

到那个时候,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才能感觉到。

大宋朝那一套守着祖制治理天下的方式,早就不适用于现在的大宋了。

有很多人或许会质疑,说地方上发生的变化,朝堂上手握大权的诸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是因为大宋的变化太快,太迅速,根本没有给朝堂上手握大权的诸公反应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这些变化都是潜移默化中的。

在变化没有产生巨大的危害前,根本不会引起朝堂上诸公的关注。

即便是引起了一两个人的注意,在他们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会默默的当它们不存在。

比如大宋最初的马政。

在订立以后,就出现了糜烂,许多人看到了,却没人支声。

一直发展到了藏不住的时候,向敏中才上奏朝廷,让朝廷将朝廷圈养的一大部分老马、劣马,发卖给百姓。

缓解了马政的糜烂。

但是大宋马政有问题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被根治。

一直到寇季为大宋开辟出了河西这一处巨大的马场以后,大宋的马政才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随后大宋征讨诸国,覆灭了诸国,得了许多牧马地以后,大宋马政中的缺陷才被彻底解决。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你们既然知道地方上的问题,为何不上奏给朝廷?”

范仲淹干咳了一声,朗声道:“奏上去就有用了?他们又不懂!”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范仲淹。

范仲淹赶忙解释道:“这是苏洵的原话,学生只是学着苏洵的语气在说话。”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哭笑不得的道:“确实是苏洵的风格……”

顿了一下,寇季又道:“可即便如此,你们也应该上奏朝廷。正是因为朝堂上的诸公们不懂、不了解,你们就更应该将地方上的变化告诉他们,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地方。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制定出合理的政令。”

听到此话,范仲淹脸色一暗,微微叹息道:“学生是第一个上奏的,得到的批复是无事找事。

其他人也奏过,根本没引起重视。”

寇季沉吟着问道:“除了你们以外的其他人呢?”

范仲淹再次叹息了一声,道:“除了您门下出来的人外,也只有文昌学馆出身的,以及去过河西的官员,奏过此事。

剩下的官员大部分在装聋作哑。

而我们各地发生的问题各不相同。

奏到朝廷以后,几乎都被打了回来。

只有那么两三个被采纳。

但都是一些不痛不痒,又或者有十分直观的政绩的事情。”

寇季并没有一味的偏信范仲淹的话,而是盯着范仲淹问道:“你们都上奏过什么事情,仔细说说。”

范仲淹点了点头,道:“苏洵曾经奏请朝廷,让朝廷在渤海府的海岸边上设立税所,征收过往船只的过税。

朝廷并没有同意,只是让苏洵依照惯例,将过往商船的商税收税权扑卖出去。”

寇季听到此话,微微眯起眼,道:“渤海府如今已经被苏洵经营成了一处通往辽地各处的枢纽,每日往返的船只,过往的客商,数不胜数。

每日能收到的商税,可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范仲淹重重的点头道:“苏洵说,秋粮入仓的时候,每日往返渤海府的商船,有数百条大船。

能征收到的商税多达数万贯。

朝廷若是在渤海府港口设立税所的话,每年少说能收三百多万贯的商税。”

辽地的百姓如今都是一个个小地主,他们在辽地罪籍百姓的帮助下,每年能耕种数量庞大的土地。

他们土地上产出的,他们根本用不了多少。

大部分都换成了钱和物。

所以无论是粮食出售,还是购买货物,数量都极大。

而渤海府的港口,是目前为止,辽地唯一一处可以减免赋税的地方,也是辽地唯一一处港口,自然吸引商人们。

毕竟,走水路虽然慢,但是成本极低。

同样一批粮食,走陆路的话,需要大量的骡马、木车、人手,以及人吃马嚼的花费,一路上过关过卡也需要花费。

走水路的话,一条船,一批划船的人就够了,所需要花费的也只是人吃的一些粮食,其他的什么花费也没有。

要知道,在赶路的时候,骡马吃的比人多,有时候吃的还比人金贵。

碰到难行的道路,还容易出现极大的损伤。

行船同样有损伤,但机率却远远比行路小。

所以,苏洵在渤海府设立的港口,绝对是商人们最喜欢,也是商人们最愿意去的地方。

一个涉及到上千万人生意的港口枢纽,每一岁的商税税收,自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苏洵预估了三百万贯,都是保守估计。

毕竟,辽地可是有许多让人眼馋的奢侈品存在,奢侈品往往重量轻,价值大,能收到的税,自然也就多。

比如辽地的人参、东珠、奇珍异兽的皮毛、珍贵的木料等等。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辽地拥有财产的百姓只有大宋百姓,罪籍没有财产,所以不参与买卖,拉动不了消费。

那只能说你小看了大宋百姓对劳动力的重视。

在大宋,特别是农忙的时候,牛、马、骡子等,吃的都比人好。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在农忙的时候要是吃的多了,其他人很有可能就得饿肚子。

大宋百姓要用那些罪籍耕种,就一定会让他们吃饱穿暖。

一些百姓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提供生儿育女的机会,让他们为家里增添劳动力。

甚至,有心善的百姓,会把那些为自己家出死力的罪籍当成自己人看。

所以他们中间肯定有不少人会花费钱财,为那些罪籍购买很多日用的东西。

在他们彻底成为地主老财之前,他们会对自己手底下首批的功臣们保持相当大的善意。

唯有在他们成为了地主老财,享受到了剥削的利益以后,他们才会进入到剥削的层面上。

所以苏洵预估的三百多万贯的税收,只会多,不会少。

就是如此巨大的一批财富,朝廷居然视而不见?

是朝廷飘了?

还是户部的人飘了?

寇季长吁了一口气道:“此事确实是朝廷不对……”

范仲淹见寇季认可了朝廷不对,就继续道:“学生为了让陕西府的百姓富起来,在陕西府设立了许多作坊。

为了避免陕西府的豪门大户借着商税收税权,打压百姓们赖以生存的作坊,学生奏请在陕西府设立税务衙门,收回豪门手里的商税收税权。

可朝廷居然以无此先例,将学生给回绝了。

甚至下发文书给下官,让下官别带着百姓们操持贱业,让百姓们回去安心务农。

他们要是有田耕种,更从田里得到一切,能借着田里出产的粮食吃饱穿暖,学生又干嘛费心思让他们去操持贱业?

难道学生不知道在我大宋,商籍远远低于农籍吗?

他们都吃不饱了,要占山为王了,要聚众造反了?

还提什么商农的,有意义吗?

难道他们沦为了土匪,朝廷才会意识到他们吃不饱?”

寇季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此事也是朝廷不对……”

范仲淹又道:“古蒙府那边,张方平奏请朝廷从河西府调拨一批树种过去,想效仿李公,带着古蒙府的百姓们一边种树、一边耕种。

可朝廷居然让张方平自己和李公协商。

李公告诉张方平,河西此前经历大战,许多树木被毁坏一空。

无偿给张方平提供树种的话,百姓们恐怕不乐意。

所以让张方平多多少少拿一些东西给他,他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可张方平所在的古蒙府穷的叮当响,他出身又不好,自己垫钱都做不到。

张方平是在为朝廷做事,不是在为自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