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阿柔,抬眸瞧了萧梵屹一眼,却发现他只是垂眸,看着桌案上的竹简,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可顾瑾城一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姐妹俩觉得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你早就知道?”顾瑾城不再用那虚伪的称呼来与他说话,看向他的表情,充满了防备和危险。
萧梵屹抬眸与他对视一眼,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露出来的半边脸有一个小小的酒坑,浑身的香火气似是活了,给人一种慈悲为怀的感觉。
让人本能地对他产生与遗世独立的外表毫不相干的好感和信任。
“我和母妃是十年前来的太常寺,那个时候,之后没多久,萧惊尘便入主东宫。”萧梵屹说道,“你说我知不知道?”
顾瑾城的眼睛眯了起来。
“说来也巧。”萧梵屹放下书卷,让人传膳,“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个老和尚,说我有佛缘,今上才为我取了梵字,没成想,竟一语成谶。”
他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蜚蜚听不太懂,但想也知道,里面一定有其他的含义。
尤其在他问过顾瑾城那个问题以后。
“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柔似乎是想劝他。
但话都说出来了,才想到他是个皇子,自己这样,已然僭越了。
萧梵屹偏头朝她看过去,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才说道:“我自是信佛的,所以,也信因果报应。”
笑了笑,他望着顾瑾城:“不知,顾公子怎么看?”
“我信我自己。”黑衣少年桀骜地说,“想要,就要自己去拿,干等着,佛可不会把它送到手里。”
萧梵屹深邃的目光望着他,别有深意地说:“佛不会,你会。”
顾瑾城面色一凛,与他对视。
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根本不在乎他的审视和防备一般。
恰逢此时,宫女捧着膳食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因几人分开坐在四张矮桌上,晚膳自然也有四份。
蜚蜚原本以为,萧梵屹毕竟是皇子,举手投足大有世外高人的派头,太常寺的晚膳,一定很好吃!
没想到,不仅菜色和味道都不怎么样,而且,一桌子全是素,连个搭配都不讲究。
“你、现在算是……俗家弟子?”顾瑾城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堂堂一个皇子,住禅房、念经拜佛还吃素,除了已经皈依佛门,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萧梵屹却说:“并非。”
“那怎么,席间都不见荤腥?”顾瑾城问。
“哦。那是因为——寺里太穷了,吃不起肉。”萧梵屹夹起一朵饱满肥;、厚的香菇,说道,“这菇,还是我从书上学了方法,教人发的。”
三人:“!!!”
见他们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萧梵屹心情很好:“后院原本有一大块空地,早就被人垦出来种菜了。”
说完。还感慨一句:“好在寺里人不多,三分地就够吃许久的。”
“那为什么不顺遍养些家畜?”顾瑾城真诚地发问。
“佛门清净之地,”萧梵屹说道,“不宜杀生。”
三人:“……”
他们两个无比正经地讨论种地和养殖,蜚蜚隐约觉得,方才从萧梵屹身上感受到的仙气儿,此时,正在袅袅升起,并与半空中聚集,最后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捶了她一顿!
“寺里不好见血,可以抬到外面杀啊。”顾瑾城说,“旁边不是有一个小树林吗?”
萧梵屹瞧了他一眼,又一次笑了。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话,早就战战兢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胆子倒不小。
“方才问你的事情,你还没有说。”萧梵屹放下筷子,望着他,“纳兰夫人当年的真相,你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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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蜚一惊,也吃不下去了。
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逡巡。
阿柔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着她,让她不要怕。
蜚蜚原本不怕,可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难免紧张。
“找到了。”顾瑾城与他对视,“不然,也不会回京,自然也到不了你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片树林,应该是你的地盘儿。”
萧梵屹但笑不语。
顾瑾城又问:“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那些人是你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