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遥林就着火光看那伤口,不知是什么东西所伤,掉了食指大点儿皮肉,但周遭血管发紫,隐隐可见如针的细虫在皮肤下游走。
其他的军医看了,都断定是朵格耶的毒虫蛊,但是怎么治,没人知道。
张遥林只好先翻出一瓶解毒效果最好的药粉敷上,又将沈青行上臂紧缠,暂缓毒性蔓延。
沈青行气若游丝,低低地问:“二公主问我什么了吗?”
张遥林道:“没有,将军放心,属下对您的伤只字未提。”
沈青行听罢,垂了垂睫,未语。
因心中有愧,张遥林脸色惨白,看上去比沈青行还要痛苦,去翻绷带的时候,手上动作太大,带出来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啪嗒一声掉地,张遥林没功夫管,沈青行却见那盒盖摔开,露出两只未削过的炭笔,和一只碧玉簪子。
一瞬间,他眉心微展,脑中赫然想起穆寒和盛思甜对他说过的话。
“放心,我可不会做夺人所好之事。”
“昨天我是去和穆公子谈生意的,你可别瞎想,最基本的道德良知我还是有的。”
沈青行思绪一乱。
既然只是谈生意,又为何要送簪子?
她到底是怎么认识穆寒的?
接着,他脑中又忽然回想起盛思甜那日说的话。
“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我们女人就不能有三君四郎?”
若是别的女子,也许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可他都快忘了,她是长福殿下。
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差,相反似乎并不排斥和他接触,但对别人也一样。她对他的好永远只流于表面,就像上次他在福城桂阳岭七天七夜没有消息,她一句话也不过问。
就像今天一样……
也对,只怪他真的忘了,她是大越的二公主,一个多情又不可一世的女子。
她又怎会甘心一辈子只囿于他一人身边?
顷刻间,沈青行像是想通了许多事情,只觉心脉大乱,喉间腥甜上涌,猛地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
第26章 广济寺
黑袍军虽然失了主将发令,但依旧在一线天顽固驻守了三天三夜,期间沈青行基本昏迷不醒,偶尔睁眼醒来,问一句战况,还是那句不撤兵,让众人等苏峻回来。
三天后,苏峻带人从舂陵水赶来,还带来了一个席年。
席年原本是直奔福城的,途中收到密信,说沈青行被困舂陵山,速速支援。
密信是谁送的,不得而知。
沈青行的状态实在不容乐观,苏峻从张遥林口中得知这两天的战况,隐隐觉得不对,那朵格耶的目的似乎并不完全是出兵北上,而是为了拖住沈青行,吸引黑袍军的注意。
南境消息封锁,再结合汴京的局势,京中极有可能有人与朵格耶私下来往,让其故意拖住沈青行。
苏峻和席年相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不敢妄言。
苏峻抵达后,带领黑袍军继续御敌。此时沈青行才肯松口答应回客栈,但也是此时,他才知道汴京城暗流涌动,必须速速返京。
这几天他每日午夜时分毒发,痛不欲生,都是独自强撑,直到痛昏过去为止。张遥林翻遍医书,配了缓毒之方,军医又施了针灸术,但也只能暂时缓解,依旧找不到根除之法。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让苏峻留在舂陵继续驻守。时间紧迫,席年执将军令,带领黑袍军先回汴京,张遥林则留下护送沈青行回京。
回客栈当晚,盛思甜始终被拦在门外,一直等张遥林换完药,守卫才肯放她进去。
没有沈青行的命令,他们断不敢如此行事。
盛思甜满腹的担心和疑惑,急匆匆进了房门,却被张遥林告知沈青行已经睡下了。
盛思甜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男人,欲上前去,被张遥林拦下,她不由莫名其妙:“他到底怎么样了?”
张遥林目光晦涩,缓声道:“将军需要静养,公主请回吧。”
盛思甜:“我只想看看他的伤。”
“不是什么重伤,不劳二公主费心了。”
床榻上的沈青行沉声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语气淡漠疏离:“明日还要赶路,回去吧。”
盛思甜听完,愣了半晌,看了看一脸有苦不能言说的张遥林,缓了缓呼吸,扭头走了。
沈青行是个很固执的人,即使有伤在身只能坐马车,也命令张遥林片刻不能停歇,日夜兼程。
彼时,盛思甜还未将临走那晚的事放在心上。
可从舂陵出发后几天,她发现沈青行不是以有伤在身为借口,就是以赶路回京为借口,不与她同乘马车、不与她同时用膳,甚至连话都不肯和她说。
盛思甜渐渐从满心的担忧和疑虑,变成憋了一肚子火。
但这一路上大家都行色匆匆,又想到京城将有大事发生,她也不能在此时拘于小节,拖了所有人的时间,便一直忍着没有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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