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甜知道他说的是她难得来上课,虽然她心里没有波澜,但旁边的笑声传到耳朵里,又同时被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着,脸颊还是忍不住微微烫了起来。
王勤渊道:“我见你方才埋头写得很是认真,不知老夫刚刚讲的内容,你记下了多少?”
盛思甜喉咙一哽,低声说:“这不是……”
王勤渊却打断她,十分大度:“不计篇幅,只看诚心,拿起来看看。”
毕竟她能来上课,能动笔,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实属不易。
盛思甜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把宣纸拿起来,朝着王勤渊展开。偏偏她坐在最后的角落,这一展示,所有人都看见了。
“噗……”
盛思甜听见一个人率先笑出声,扭头见女子捂着肚子趴在书案上大笑,这女子是谢贤妃的女儿,长平公主盛玉儿。
盛玉儿后面坐着的是大公主盛云雎,不过平时温婉安静,见了盛思甜那滑稽的画作,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角,并不似盛玉儿那般夸张。
左侧的几个皇子也是忍俊不禁,王勤渊敲了敲书案,示意众学生安静。
他已经辞官,反正不教书了,现在也不生气,问盛思甜道:“二公主,你画的是什么?”
盛思甜如实说:“是先生您的小像。”
刚安静下来的书室又立即闹腾起来,盛玉儿指着她手里的纸:“你那也配叫画?”
盛云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口无遮拦。
王勤渊盯着那副所谓他的小像,皱着眉。
哄笑声中,盛思甜心里也忐忑起来,干巴巴地解释:“您看,这是眼睛、嘴巴,这是四肢……”
“长福妹妹,老师的鼻子呢?”二皇子盛子烨问。
盛思甜努力忽略旁边传来的嘲笑声,说:“这个画法不是传统的画法,就是用圆润简洁的线条突出主要的特点,将对象凝化为可爱、幼态的形象。”
她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王勤渊一眼,“这就是学生自创的画法,绝无恶意……”
她举着手里的卡通版王勤渊,却越说越没有底气。
熟料,王勤渊点头一笑,对她说:“老夫看出来了,这鼻子忽略不计,手指忽略不计,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二公主童心未泯、天真可爱,自创的这种画法也算新奇,今日本是离别之日,多有感慨,看了二公主的这幅画,老夫现在心里畅快多了,二公主快请坐吧。”
盛思甜也顾不上去深想他是不是故意给她台阶下,旋即舒了一口气。
但她坐下后没多久,便觉一道视线扫过来,抬眼时,却见一个男子坐在左侧的几个皇子旁边,目光清冷地盯着她。
对方大约是伴读,一身箭袖黑袍,容貌清俊,坐姿不羁,目光略带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之意,与她对视之后,竟是打鼻孔里冷哼一声,不耐烦地移开了眼。
盛思甜莫名其妙被人瞪了,脑子里一阵懵。
此时,几个皇子呈着临别赠礼上去找王勤渊,其他学生紧随其后。
王勤渊一生勤勉,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官高至此,自然是不缺钱的。这些学生有的送的是名家字画,有的送的是灵芝雪莲。盛思甜观望了半天,怀里的礼物突然不大好意思拿出手了。
“思甜妹妹?”
盛思甜心下一惊,这几日连她生母蒋贵妃都只叫她的封号长福,从没有谁这样亲昵地叫她名字。
盛泽宁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失笑:“怎么了,三哥哥都不认得了?”
盛思甜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收了收表情,生疏地笑了笑:“三哥哥。”
盛泽宁微微一怔,天知道他从小宠爱的盛思甜从来不肯规规矩矩叫他一声三哥哥,就算在人前给他几分薄面,也从未这么温柔,冷风吹过,耳尖竟也泛红几许。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听话地叫我一声哥哥。”
盛思甜茫然地微张着嘴:“啊?”
盛泽宁见了她的反应,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备的礼物快送上去吧,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面,太傅马上就要出宫了。”
盛思甜拍拍怀里的小木盒,随后冲盛泽宁笑了笑,抱着木盒走到了王勤渊面前。
王勤渊见那盒子古朴精致,又见来人是长福公主,顿了顿,问:“二公主有心了,不过老夫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这盒子里该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吧?”
盛思甜听到身后盛泽宁低低的笑声,拘谨地说:“没有……不过学生的礼物不如哥哥们送的贵重,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王勤渊笑呵呵地说:“二公主见外了。”
他伸手打开木盒,愣了片刻,双眼眯起,眼角的皱纹渐渐变深了。
“难怪二公主能有那样的画作。如果说刚刚老夫看明白了五分,如今又多了三分,现下已是八分明了。”
他笑眯眯地拿起盒子里的南极寿星紫檀木雕像,端详半晌,又举到自己的脸旁对比,问道:“像不像?”
围着的学生们一片哄笑。
五皇子盛韬是个不学无术的,尤爱捣鼓这些东西,见此也连连点头:“这莫不是长福妹妹照着您的模子刻的吧?”
王勤渊朗声大笑,随后将寿星像装回了盒子,命人小心收捡。
众学生将王勤渊送出书室,一路走到太学院的大门。
上马车之前,王勤渊对着几个学生叮嘱了几句,转身上马车时,又看到盛思甜,对她说:“今日老夫得见二公主童真的一面,实属难得,往后山长水阔,怕是无缘再见了,二公主往日落下的功课,可以找几位殿下帮你补一补。”
想不到来了古代还要学习,盛思甜心里苦,脸上却笑盈盈的:“长福明白,让先生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