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兴趣。”漪乔面色一沉,瞅准他的位置,本能地使出女子防身术,另一侧手臂迅速屈肘,往斜后方猛击过去。
用余光瞥见巴图蒙克移步躲闪,她即刻收回手,趁着这个空当一个旋身,顺势挥出去一记弧度极大的摆拳。
巴图蒙克此时仍不愿松手,情急之下只往后移步侧身闪避。然而他终究低估了她的速度和力道,拉着她的手臂瞬间吃痛,手上被迫一松。也就是趁着这一瞬的松懈,他感觉到手里的衣袖顷刻滑出,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剜了身后愣住的几个侍从一眼,用蒙语冷声道:“还不快去追!”
那几个人并不懂汉语,但是之前在草原时见过自家大汗对那个汉人女子的态度,以至于方才看到二人的短暂过招,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
“等等,”巴图蒙克缓了口气,又忽然叫住了正要追出去的几人,阴着脸吩咐道,“别伤了她。”
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漪乔刚才泥鳅一样滑进人潮里,就一路见缝插针地奋力往前挤。稠密的人群虽然是一种很好的掩饰,但同时也让她前进的速度慢了不少。
途中她几次被那几个彪形大汉追上,但他们好像有所顾忌,出手擒她的时候束手束脚的。漪乔急着脱身,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使出浑身解数,拳脚同出,散打和防身术混着用,将自己以前学的本事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是能跑则跑,绝不恋战。加之借了人群的掩护,她竟几次险险地逃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漪乔一路挤人堆跑一路往回看,穿街越巷,也不知绕出去多远,才终于甩掉了身后追踪的人。
她后来想,她之所以能甩掉他们,也可能是巴图蒙克交代了他们什么。她虽然学过一年的散打,功夫尚算过得去,但并非什么高手,他们几个剽悍的蒙古大汉若是真的发狠想擒住她的话,她怕是没机会脱身的。
然而眼下她是没心思想这些的。累死累活地跑了好几条街,又跟人打了几个回合,当时逃命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一停下来,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榨不出一丝力气,双腿更像是要断了一样,此刻完全站不稳。
漪乔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没有了刚才的神经紧绷,她此时心里一松,瞬间脱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狼狈地大口大口喘气。
原本她还有机会追上使团的,但是现在可好,耽搁了这么多工夫不说,她左拐右绕地跑出去这么远,现在都不知道到了哪里。
漪乔此刻只觉得问题越发棘手。不过,她眼下却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瘫在地上足足歇了半个时辰,她才感到酸软的四肢渐渐恢复了些气力。勉强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今她是不可能跟着使团混进宫了,要入宫只能另想法子。可她眼下还能找到什么凭借?
其实说起来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刷脸试试。皇城和紫禁城的守卫应该是认识皇后的,既然自己和现在的皇后长得一模一样,那么她就可以去碰碰运气。不过这是下下策。她眼下一身狼狈,还穿着身胡服,怕是没人会相信她。到时候万一再给她安一个冒充皇后的罪名直接把她押进大牢里,她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如今还有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她刚才买药材的时候已经把原本便为数不多的银子都花完了,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了几个铜板。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回来的路上会遇到这么一出,要不然根本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群。
漪乔原本便没吃午饭,如今折腾了大半天更是饥肠辘辘。她用那仅剩的几个铜板买了三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个,将剩余的两个用纸袋小心地包好装进肩上挎的小包袱里,暂且存着。
虽然那一个松松软软的馒头根本没填饱肚子,但考虑到她如今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些食物一定得省着点吃。
撇掉刚才的那个法子,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去南熏坊的云府找墨意。云家在祐樘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和他过从甚密,墨意应该有法子通知祐樘,或者把她暗中带进宫。但这条路却是她不愿走的。以前她很多次遇险逢难的时候都是他出手帮的她,她如今实在不想再去给他添麻烦。而且她总觉得那是在利用过往的情谊向他索恩,她打心眼里不愿那么做。
那么就剩下第二条——去吉安客栈。那家客栈是祐樘在宫外临时落脚的地方,里面的人很多都是他的部下。她那次出宫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如果当年的人都还在的话,可能还认识她。
只是日子久了,她记不清楚具体位置了,只大概记得是在安定门内的大街附近,离当时张家所在的灵春坊也不远。只是她现在在西边,而安定门在东边。
漪乔饿着肚子,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安定门附近的格局,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路问路走过去,终于在落日时分到达了记忆里的那条街道。
因为已经快要到夜禁的时辰,街道上的行人明显稀落了不少,漪乔站在夕阳的余辉里,抬头定定地望着面前大门紧锁的客栈,眸光黯淡,一动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