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牟摸了摸鼻子,笑意讪讪,“我说怎么火气这么大,原来不是气的,是急的燥的,看来老大你很急着回京。”
面对能交托后背与生死的同僚属下与好友,沈惟铮的态度称得上温和,“你想跟我回去?”
“被你看出来了?”杨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们都说老大回京是临时的,但我有预感,你这次回去,想要再回来,只怕不容易,我孤家寡人一个,若不是跟在老大身边,这条小命早就丢了,所以老大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京里未必比边关好。”沈惟铮实话实说,他很清楚杨牟跟着他回京并非为了荣华富贵,而是纯粹就想跟着他。
他的打算是在京里办完事多呆几个月,彻底解决终身大事,至于要不要带她来边关,要看她的意愿和之后的情形,他不好妄自下断言。
“我只求跟着老大。”杨牟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若非脑子还管点儿用,早八百年被西戎人砍了头,而且比起边关,或许京里你能用到我的地方更多点。”
都是生死之间的过命交情,他也不说虚话,反正这老大他是跟定了,就算日后有一天老大还想回边关来,他也愿意跟着。
树荫下刮起一阵风,头顶树叶哗啦啦响,透过树叶落下的细碎零落光斑中,沈惟铮眯了下眼,点头应允,“既然你想跟,那就跟着吧。”
这话一出,杨牟瞬间开怀,给自家老大拍了一通马屁,尤其说了许多他肯定爱听的姻缘顺遂和京里美娇-娘百年好合的谄媚话,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草原的夏季白日里热得出奇,什么飞虫走兽不爱出来,烈日阳光洒落翠绿草木上折射-出刺眼光斑,映得一切迷朦起来,只剩下满眼热意与绿意。
杨牟在一个背阴处坐下,正巧能看到自家老大的正面,他猜着这人逮着了空隙就该想心上人了,果不其然,对方拿下胸口的荷包,又开始看那些东西了。
两年的功夫,足够他清楚那个曾经被西戎人刀剑劈开后又被老大亲手缝补好的荷包里装了什么,一个漂亮名贵的桃花簪,平安符和平安玉,还有一副去年冬天从京里送过来的女子小像。
大概他是除了自家老大唯一一个看过那副小像的人。
毕竟,老大清醒时向来将东西收得严实看得死紧,若不是去年机缘巧合同西戎人血战时被刀砍中胸口弄坏了荷包,他也没机会看到。
滴水成冰的冬日,养伤的老大也不安分,非要亲自缝补荷包,完全无视关内那些心仪他的姑娘们的示好,自己拿着针线笨拙的缝好了缺损处,他去给老大送药时碰巧他正珍惜万分的看那幅小像,就这么让他有了机缘巧合的惊鸿一瞥。
不得不说,画小像的人功底出众,仅仅只是一眼,就显露了被画者的美貌与气质,尤其是那姑娘嘴角带笑,温柔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说真的,他对这个姑娘也是挺好奇的,毕竟是老大的心上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当真很难想象像老大这样的人会中意什么样的姑娘,这两年边关喜欢老大向其示好的姑娘不要太多,温柔的泼辣的英姿飒爽的,容貌美艳的清秀的温婉的各有千秋,换个男人来都要挑花眼,也就他们家老大稳如磐石不为所动。
是以,他更加好奇那个姑娘的存在,毕竟作为侯府世子,这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本事有本事,年纪轻轻只身奔赴名泉关,吃苦受累从无怨言,上了战场更是一往无前拼命挣军功,不怕死敢担事,就像草原上游走在血腥与危险中的头狼,骄傲强大,吸引了无数追随者。
即便从前有人看不起他觉得这人不过是京里来争功镀金的花架子,到现在也已被一桩又一桩的军功打脸,再加上关外堆得越来越高的京观,老大的本事与名声早就传了出去。
所以,勿怪他受人看重,无论是关内那位儒将气甚重的王将军,还是京里几次三番遣来的秘密来使。
只是,受人看重是好事也是坏事,拉拢笼络手段层不出穷时,若没有几方周旋的好本事,迟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尤其是现在京里陛下年纪越大,皇子们争锋夺位之争日益激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零点后了_(:3」∠)_大家明天看吧
我尽量剧情写快一点
啊啊啊啊着急着急叽叽叽叽
第39章
手上的荷包已经有些旧了,被鲜血反复沾染过, 被刀毁过, 即便后来用心的缝补,也再不复往昔光鲜。
青色的花蝶纹是曾经的主人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现在看来尚余精细, 还可让人聊以自-慰。
沈惟铮将如珠似宝的荷包珍而重之的收回怀里挂在胸口, 左手桃花簪右手小像又开始看个不停。
桃花簪上掉了两颗红宝石,他细细摸索过宝石掉落的位置,想着回京后重新定制的簪子就能送到她手上,心情总算好了些。
对这个簪子,沈惟铮感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这才是他梦中她头上戴的那支, 不是他拙劣的仿作,而是分毫不差的真品。
那个奇妙的美梦成了他这两年的执念和心魔,只要想到她长大后出现在他面前时是这副模样, 他的心口就会微微发颤, 像是亟不可待的心-痒, 也像是密密麻麻的细微疼痛。
他想起杨婉曾经说的那番话, 她日后会变成他的妻子,就像他梦里那样,温柔又无奈的看他,满眼心疼满心呵护。
这两年他每次受伤时都不可自抑的被这些念头掌控,现实和梦境交织在一起,铸成了他心里现在那座其他人不可逾越的感情壁垒。
壁垒之内, 是她一颦一笑,一皱眉一哀伤,偶尔,只是偶尔,沈惟铮也会做一些不那么好的梦,梦里像是遍布黑暗与血色,他一步一步淌过泥泞,即将到达有她所在的彼岸时,却发现一切瞬间幻化云烟,他所执着的追求的,不过是空梦一场。
每当这时,他就会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人捏紧,疼得几欲碎裂,伴随着满头的冷汗与余韵未消的惊恐骇然。
那实在是很不好的体验,甚至有段日子,他宁愿清醒着将满身精力尽付与敌人,也不愿躺下多睡一秒,事实上,他对待西戎人的态度如此激进未必没有这一点原因。
在边关两年多的日子里,他无比坚决的践行了自己的志向与野心,同时,也落下了难以释怀的心病。
这种心病,有且只有一种良药可医。
***
边军汉子们往关内一路行进的过程很是顺利,毕竟靠近名泉关附近的草原,早已被他们千户带人来来回回清理了几次,短期内恐怕是没有不怕死的西戎人再敢来贡献京观人头的了。
沈惟铮带着人刚入关,就被前来寻他的牛百户扯到了一旁说话,“千户,前阵子又有商队给你送东西过来,不过那会儿你人在草原上,对方又说有重要的消息要同你说,因此在关内等了十好几天,你看要不要见一见?我觉得那人挺急的。”
“你把人送去营地,我先带人去向将军复命。”沈惟铮道。
牛白户领命,带着剩下的兄弟将此行的战利品截留一部分,剩下的让人送去后勤军需官那里以作处理。
等沈惟铮复命完毕出了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漆黑,夜空上布满闪烁的星子,晚风燥热,他快步去往营地,思考着商队又将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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