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三个人坐在一张台子上吃完了热呼呼的牛肉面,连三碟小菜也吃的干干净净, 才提着东西坐了人力三轮车去医院。

江诚看到从天而降的一对儿女都愣住了:“你们咋找到这儿来了?”

他胡子拉茬, 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天, 所幸天气寒冷,身上还没什么异味儿。

三个人是在住院部楼下碰见江诚的,他当时提着几个饭盒过来,很是讶异。

江智带着换洗的衣服跟吴英玉准备的特产,小冯提着探病的东西,只有江桃空着手。

江桃解释:“爸爸,我跟哥哥来看看孟叔叔。”

江诚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这几天都熬的脱了相:“你孟叔叔昨天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不知道孟爷爷的事儿,你们别说漏了嘴。”

小冯将吴英玉准备的东西递给了江桃,跟他们仨告辞,两孩子跟着江诚上楼,边走边聊。

孟爱国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转进了普通病房,四人间的病房里住着两名病人,临近年底能出院的都回家休养去了,病房里也透着一股冷清。

姚丹正守在病床前,听到动静抬头,很是惊讶:“小智跟桃儿……这俩孩子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你妈也放心?”

孟爱国出事之后,也有亲友同事前来探病,不过江桃跟江智却在意料之外。

这才没几日,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先是丈夫出事,接着公公过世,家里的顶梁柱瞬间就倒了,两个孩子还指望着她拿主意。

江桃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阿姨,孟叔叔还好吧?”

姚丹眼泪都差点下来,握着江桃冰冷的手强笑:“好多了,你孟叔叔已经醒过来了,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还问她:“路上冻坏了吧?”

孟爱国跟疑犯从山上滚下来之后,撞伤了脑袋,脑中有了淤血,还断了一条腿,如今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如一座山般轰然倒塌。

送到省院以后,他脑子里的淤血已经做了开颅手术清理干净了,脑袋被包了起来,眼窝深陷,脸上还有深深的伤痕,触目惊心。

孟爱国听到说话声,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探病的江桃跟江智,吃力的露出个微笑,说话的声音近似呓语。

在病房里略坐一坐,江诚就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

“你孟叔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今晚就回县上去,你们俩是在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日子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江桃迟疑了一下,才说:“爸爸,我想留在医院里等孟阳。要不……这次就先不去爷爷奶奶家了?等下次跟妈妈一起去看望爷爷奶奶?”

江诚摸摸她的脑袋,也没有强迫她:“孟阳兄妹俩跟孟奶奶在他小叔叔家,昨晚他在病房里守着呢,早晨回去休息了,算算时间也快过来了。你想见他就先去病房里等着,爸爸去送你哥哥,晚点回来接你?”

江桃点点头,目送父兄离开医院大楼,她也不想上楼病房里去呆坐着,便在住院部楼下等着。

姚丹很是憔悴,孟爱国醒了片刻功夫就又昏睡了过去,另外一家病人也很安静,病房里的气氛沉重而压抑,还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她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姚丹。

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江桃站在住院部楼下吹冷风,迎面走过的除了医护人员,就是面色凝重肃然的病人家属,有人提着饭盒有人提着开水,还有前来探病的提着水果吃食,匆匆而行。

她裹紧了身上淡粉色的防寒服,跺了跺脚,大约站了快一个小时,这期间还听到救护车呜呜响着开进了医院大门,停在了急诊科大楼。

隔的老远,她能看到救护车门从后面打开,医护人员麻利的从车上跳下来,再把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放在了可移动的病床上面。

医院,从来都是个沉重的地方。

再抬头扫向大门的方向,她忽然愣住了。

一周时间,孟阳就好像换了个人,两颊消瘦,整个人脱去了稚气,目光深沉,再不是那个阳光少年了。

孟阳心事重重走过来,目光漠然,既没有抬头四处打量,也没有注意到住院部门口的江桃,只顾埋头往前走,好像两条腿上了发条,机械的朝前走就好。

直到他垂着头跟江桃擦肩而过,被江桃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蓦然回身,才发现了她。

“桃子?”他怔怔看着眼前努力绽放出笑容的女孩,一瞬间好像有点费解,家里出事太过突然,到如今他都有点如置梦中,总有些不真实。

特别是江桃出现在省城医院,就更是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孟叔叔跟你啊。”

江桃的笑容宛如阴霾天穿过厚厚云层的一缕阳光,总算是让孟阳回到了现实,孟阳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爸醒了。”他机械的说出这句话,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猝不及防的抓住了江桃的手。

江桃在楼下站的有点久,一双手跟冰块一样冷,哪怕揣兜里也没暖过来,孟阳握着这样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忽然间想哭。

他拉着江桃快速的走,很快就进了一楼,绕过电梯口,然后走进了楼梯间,拉着她快速爬到了二楼的楼梯间,猛然将人拉进怀中,紧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她肩窝处,用一种似哭似笑的声音说:“桃子,你来了真好。”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拉手摸脑袋拍肩膀拳打脚踢各种玩闹都有,唯独没有拥抱过。

楼梯间的电灯亮几秒终于灭了,少年紧紧搂住了心爱的姑娘。

第一百章

天气很冷。

楼梯间没有供暖, 像个狭长的冰窖, 外面行色匆匆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的缩在衣服里他,没人跑来楼梯间走动。

隔着一道门, 能听到外面的嘈嘈切切,声音有点失真,像隔出了一个悠远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桃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孟阳理智的防线。

自从孟爷爷突然过世之后, 孟阳就一直浑浑噩噩。

他毫无准备之下,迎面被生活的浪涛劈中,面颊既冷且疼, 疼到麻木,疼到不能思考,整个人都是懵的,至今还没有回过神。

江桃任凭他抱着汲取温暖, 只是像安抚惊惶失措的孩子似的轻抚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真正的悲痛面前,所有安慰性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 隔靴搔痒的,没临到自己身上, 永远不会有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