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话在常家三房里说,必定会常老爹和孙婆子喷个狗血淋头,觉得常喜盛钻到钱眼里了,一家人还算得这么清楚。这么乍一听有些凉薄,都是一家人这是说的两家话。在现在的世俗看来,是不被接受的。
可常喜乐却不那么认为,按劳分配合情合理。必须要给小家茁壮成长的空间,以后富裕起来帮衬日子过得差点的兄弟是一回事,啥都没干就直接分钱那就是另一回事。
常喜乐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当。”
常喜盛夫妻以为常喜乐说的是分配方式,曹二嫂连忙道:“我们现在就是这么一说,具体到时候咋分再谈,都是一家人也不用犯得着算得那么仔细。我们只要不分家,这钱还不是左右手的事。”
常喜乐依然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去县里盘个铺子不妥当。县里是钱家的地盘,而且县里有不少他们的餐馆产业,咱们去了肯定会被排挤。而且咱们做这些吃食,去县里的之后成本肯定会高上来,店铺的房租、税收、蔬菜等等,都要算得清楚。
我们卖的东西又不便宜,可面对的却又是普通百姓,那些家里有些钱的只怕也很少过来。那些人出去吃饭有时候也是为了谈事,小铺子哪里适合。别说那些人了,其实就是工地上那些管事们放平时怕也是瞧不上咱们小摊小铺的,只不过实在没地方才会不计较而已。城里有钱人好面子,有时候吃的不仅仅是东西,还是排场,这样我们做的这些吃食定位也就比较尴尬了。当然,也不是就没有生意,但是会比较艰难。”
常喜盛夫妻一听这话就跟被泼了冷水一样,顿时冷静了下来。这些日子生意太好,他们有些得意忘形,有些忘了其实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他们现在完全是运气好而已。
常喜盛静默片刻,“可我也想试一试,咱们东西这么好,我就不信做不下去。要是做不下去我也不怨谁,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回家种地,再也不提这一茬。”
“对,做生意哪里只有挣没有亏的,要真办不成,就当做跟以前一样,手里没有银钱,有口饭吃就成。”曹二嫂也附和道,两口子一脸坚定。
常喜乐见他们这样,也就知道他们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走这一条道不可的。
“其实你们要做生意不一定非要去县里。”
曹二嫂楞然,“不去县里去哪?总不能咱们村里吧,那怎么会有人买,还是你说府里?!这,这……不成吧。”
“咱们的东西虽然好,但是府里情形咱们不知道,我也觉现在去那摆摊啥的,恐怕成不了。”
常喜盛虽然野心大,让他去府里也不敢应。府里和县里可完全不同,县里一条街走到头,府里他们虽然没有去过,可听出去过的人都说那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楼修得可高,到处都是房子,一个不小心就能迷路。
那里规矩可就多了,他们这些没有根基没有门路的人去那里,就如同狼入虎口。常喜盛还是有自知之明,觉得目前就他那点家当还干不了。
“我说的不是府里,而是河道。河道虽然挖完就停工了,可你们别忘了那是干啥用的。”
这时候两口子才想起之前曾经提到过的,在河道旁边摆摊子,吸引过往的船只购买。
“这能成吗?”常喜盛夫妻都有些怀疑。
毕竟现在还没有通,他们附近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怎么也想象不出怎么做过路船的生意,总觉得好像很难成。
常喜乐却没有直接应,而是问道:“二哥,你难道只想做这小吃食的生意?”
这话让常喜盛好像被砸了一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不做这个做哪个?”
常喜乐笑了笑,“二哥刚才的话可是要做大生意的。”
常喜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才那一番话虽然也不是胡吹牛,但是也确实是为了让常喜乐心动,所以往大了说。他现在的打算就是做这吃食生意,觉得里头利润很大,再远的现在还不太敢想。
“脚踏实地是必须的,但二哥也要多想想长远的事,然后一步步实现。这条运河要是一通,对咱们整个桃源村都是个大机遇,但是这样的机遇能不能抓住并且利用,就得靠咱们的脑子了。做生意就是得快人一步,咱们这次不也就是因此所以挣了钱。二哥有志气那就得多思考,看怎么去抓住机会。”
常喜乐其实心里已经有计划,但是他不打算直接灌输给常喜盛。
常喜盛是个好苗子,想要培养起来首先就不能依赖他。应该独立成长起来,以后才真的能担大事,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万能的,只不过因为看得多所以懂得多了些而已。激发出常喜盛本身的能力,他只需要利用从前的经验在一旁辅佐,让他少走错路弯路亦可。宁可慢点,也不能操之过急拔苗助长。
常喜盛听了这话沉静下来,许久才开口道:“是我考虑不周全。”
常喜乐拍了拍常喜盛的肩膀,“不急,咱们现在还有的是时间。况且有长远目标却也不能好高骛远,饭也要一口口吃。”
常喜盛见常喜乐一副老成模样,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打你成了秀才之后就越发老成,尤其是经过这一遭,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常喜乐现在已经进入了角色,不再担忧别人觉得他与从前不同,坦然道:“老人都说,只有经过磨砺才能成才,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总该能有些长进。”
常家的生意虽然现在也还不错,每天赚的依然是从前没法想的,可盈利却只有最好时期的一半。常喜乐一到地方就更明显的感受到了,现在客人少了许多,与之前忙得脚不沾地完全不同,民夫很少光顾,只有外地来的那些管事们没有多大变化。
不仅如此,工地上的气氛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欢快,都牟足劲在那干活。大家心里都在愁着秋税之事,总想着多干一点挣到奖金,更为家里头分担。
钦差大人的小厮小方像往常一样来到摊子上,依旧每样来一点,哪家的东西都不放过。
小方见到常喜乐笑道:“常秀才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啦?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自打第一次卖鹿腿之后两人也算认识,后来常喜乐来到工地上几次都会彼此打招呼。
“今天还真有好东西。”
小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哦,是何好物?”
“喏,你看看这鹿角如何?这还有泡制过的鹿鞭。”常喜乐也是没法,只能把常喜乐猎到的东西当做见面礼。
小方一看那副漂亮的鹿角不由眼前一亮,“这鹿角确实漂亮,成,我替我家大人收了。”
小方准备掏钱包,却被常喜乐拦住,“不瞒你说,我是想借这东西想要求见大人。”
小方看了常喜乐一眼,“常秀才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常喜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没了法子。”
然后将秋税之事跟小方提起,小方皱起眉头,面上不虞。
不过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道:“常秀才难得一心为民,只是此事是地方之事我们大人也不好插手。原本按照常秀才人品、才能,我引荐你去见见我家大人也无不可,只是我家大人来到此处就曾对外说过,不管是谁都不见,连稻香县的县令也被拒之门外。”
常喜乐顿时明了,钦差大人不想与地方多有瓜葛,摆明了就是我干我的事,其他人都别过来攀扯关系。
常喜乐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之前也早就料到结果很可能会如此。
“多谢小哥相告,若是不嫌弃这鹿角和鹿鞭你就拿回去吧。小哥不用客气,这些日子多亏你的光顾,要不是你大人哪里想到要是我家的东西。我们靠着‘钦差大人都吃我家东西’的招牌可是招揽了不少生意,大人不介意肯定有小哥功劳,这点东西是应该的。”
小方顿时乐了,想了想就收下,“成,常秀才既然这么爽快这两样东西我就不推辞了!这些时日你们家的东西可把我那点零花钱坑了不少,我现在荷包都扁了,有了这玩意以后回家也不怕被说是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