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麻烦 竹西 3178 字 11小时前

袁长卿身边有四个小厮,为首的那个,就是这个炎风。才刚她从炎风身旁经过时,心里原正想着,这小厮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她还没想到人,就忽地听到周崇在那里叫了炎风的名字……

那时她被吓了一跳,一时慌乱,才险些滑倒……

万幸的是,似乎那前世的冤家并不在附近。

珊娘将手肘搁在车窗的边缘上,以手背遮住唇,心下却是一阵烦躁。

——那炎风都已经在这里了,袁长卿还会离得远吗?!

半晌,直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珊娘这才慢慢压抑下心头的慌乱,然后抬起头来。

她的对面,五福双手放在膝上,正规规矩矩坐在桂叔的旁边。

看着她,珊娘忽地又是一阵感慨——那炎风,恰正是五福后来的夫婿。如今这前世甚是和美的“夫妇二人”,却是相见不相识……

想着“相见不相识”这五个字,珊娘眼前蓦然一亮。

——对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那袁长卿便是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对于他来说,她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他又岂能知道,前一世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瓜葛?!所以她完全可以拿他当个陌生人看待啊!

这么想着,那不安突跳着的心忽地就落进了肚子里。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牛毛细雨,珊娘的唇角忍不住就往上提了一提。

只是……

她忽地又是一阵皱眉。

那个袁长卿,竟这时候就已经在梅山镇了吗?!

这是上一世就是如此,还是和那林如稚一样,是这一世才有的变化?!

“今儿几号了?”她扭头问五福。

“二十四。二月二十四。”五福道。

二十四……

前一世,袁长卿和袁孟氏住进西园时,是春赏宴的前一天,三月初二。

那时候,她们都还不知道,袁家拿来结亲之人是袁长卿,所以,连已经在议着亲的七姑娘在内,所有数得上的姑娘们都对袁家人的来访表现出莫大的兴趣。而因珊娘看老太太那里差不多已经认定了七姐姐的婚事,便暗自觉得,在老太太的心里,她应该才是袁侯两家联姻的最佳人选。所以那会儿她多少有点得意过了头,竟一时大意,不小心中了也不知是哪个姑娘做下的手脚,总之,袁孟氏带着袁长卿来拜访老太太的那一天,她竟被杂事缠住,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袁家人……

不过,如今想来,那一天只是袁长卿跟着袁孟氏住进西园的日子,却并不代表他也是那一天才到梅山镇的。

虽然前世时袁长卿没有提过,但以他那么心思慎密的一个人,怕早就已经猜到袁孟氏的打算了。而以他的个性,若是已经猜到联姻之事,且还提前来到梅山镇上,他应该会早作防备。加上这镇上还有那么一家曲矩木器行,只怕这会儿他早已经摸透了侯氏一族的情况,而且应该也把她们这些待嫁姑娘们的禀性人品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忽地,珊娘只觉得脖颈后的汗毛蓦然一竖。因为她忽然想到,春赏宴的那天,她是主事之人,原该忙得脚不沾地的,却在那种情况下,依然还是和袁长卿在僻静之处的海棠花下遇到了……

别说她是以小人之心度人,这会儿她忽然就觉得,这件事不定是袁长卿早有预谋的。因为那时的她,怎么说也是侯家所有姑娘里最为温柔贤淑,最是规矩本分,最懂眼色、也最知进退的一个人。

她所知道的那个袁长卿,便是遭遇无法拆解的困局,便是他手里没有多少赢面,他也会尽一切力量去减少他的损失。所以,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办法避开这桩联姻(或者是想了法子却没能避开),总之,如果前世的这个时候袁长卿就已经在梅山镇上了,那么很有可能,在他住进西园之前,心里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一定会在两个孟氏随便把个什么人塞给他之前,替自己找一个他最满意的……不,以袁长卿的话来说,是“最合适”他的人选。

而很不幸,这个人选正是她。特别懂眼色、知进退,顺从听话又不会给人添麻烦的侯家十三姑娘……

所以,当两个孟老太太撮合他们时,他才没有反对……许不定这种双方家长都有意的撮合,原就是他暗箱操作的结果。

只是,怕是袁长卿也没想到,终日打雁的他居然会被雁啄了眼。那时的她,确实如他所需要的那般听话、顺从,知进退懂眼色,偏偏他竟少提了一个要求:心不能太大。

所以嫁给他之后,他才后悔地说:“你要求的太多……”

珊娘低下头,以手背遮在鼻尖前,一阵默默发笑。这竟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想起那些“往事”而不心生怨尤——前一世她固然是自作自受,可要说起来,袁长卿也没占到便宜,他也同样被他自己愚弄了一生,不是吗?!

这么想着,珊娘忽地就是一阵愉悦。再想到袁长卿时,她发现她竟没了之前那种心慌气短的压迫感,甚至隐隐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的、看热闹似的……稍有些变态的……窃喜。

——如今对于袁长卿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可她对袁长卿的一切却并不陌生。所以,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站在一边偷偷看看他的热闹,看他怎么跟精明的侯家姑娘们周旋,看他怎么挑选他的新娘,看那个雀屏中选的新娘,会不会也像当年的她那样愚蠢,竟想着从这桩交易婚姻里得到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手肘支着车窗,以手背遮着半张脸的珊娘忽而微笑忽而皱眉,却是不知道,她这变幻不定的神情,看在她那中二哥哥眼里竟是另一种解释。

想着自家妹妹一向是个假正经的书呆子,想着那眉目油滑的周崇偏又生得甚是人模狗样,想着他对妹妹献的殷勤,想着这“不谙世事”的妹妹不定这会儿已经被那油滑小子勾动了春心,中二哥哥侯瑞心里顿时就是一阵不爽。

于是,中二少年不爽地冲着妹妹喝道:“瞧你那样儿!不过是被人献了几句殷勤,就找不着北了?!”

“什么?”珊娘一愣。

“别以为人家是真对你有意思,人家不过是拿你寻开心罢了!”侯瑞撇着嘴道。

有那么一刻,珊娘差点就以为她这哥哥也是重生过来的了。可顿了顿,她忽然明白过来,不由一阵大怒,抬手就往她那中二哥哥的脑袋上拍出一记铁砂掌。

“你胡说什么?!还有脸说我!我说你脑壳坏掉了,你脑壳还真坏掉了?!便是看到别人欺负同学,你告诉先生就是,偏你自个儿逞能,竟还一个打三个!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侠客不成?!先生问你为什么打架,为什么还死撑着面子不说?!倒白白被人污蔑了一场,最后竟还劳动我费口舌来救你!你有本事在外面打架,倒有本事自个儿擦干净屁股啊!”

侯瑞当下被她打得愣在了那里,竟半天都没能回得过神来。直到他妹妹连珠炮似地轰了他一大堆的抱怨,他这才醒过神来。

而,别说侯珊娘动手打人这件事,便只那两个不雅字眼儿,就给了他不小的冲激——这样粗俗的字眼儿,不可能出自他那最讲究个礼仪风范的妹妹之口!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他作势往后一缩。

“白痴!”于是,珊娘的巴掌毫不客气地再次呼上他的脑袋,“下次再麻烦到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瑞又呆了一呆,忽地只觉一股气息直冲脑门。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打他——啊,更正,应该说,是头一次有家里人敢打他。要知道,连他最淘气的时候,五老爷也只是罚他跪祠堂,却是从来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其实此时的中二少年侯瑞,正满心不自在着。珊娘对他的维护,叫他心里盘桓着一种陌生而别扭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别扭,所以才拿话去刺珊娘。如今挨了妹妹两下,倒叫他一下子摆脱了那种无所适从的窘迫,只捂着脑袋,冲他妹妹瞪眼怒道:“你敢打我?!”

“打不得你吗?!在先生那里就想打你了!”珊娘怒道,“三个人打一个,还是你自个儿冲上去找打的!这么没脑子的事,别说你是我哥哥,我嫌你丢人!”

“你!”侯瑞一阵气恼,偏他擅长打架却不擅长吵架,因怒道:“你嫌我丢人,那你干嘛还来?!我也没求着你来,是你自个儿跑来的!”

“你要不是我哥哥,我才懒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