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她深深的把自己放在被子里面,脚触及的地方是软绵绵的棉花,温暖的棉被,如此的舒适安逸。

脸蹭着柔软的被面,能感受到细腻的针脚,触手即暖,那是长沙没有的干燥温暖,没有的顺滑,她不由得眼角湿润,她也爱北平啊。

可是她学的专业,是工业设计,是实用性的,实业救国的。

老师走了,她就得跟着去,不然太专业的东西,课本教不了她。

而且如今从东北开始到华北,半个中国都没有了,成为了沦陷区,一定要实业兴邦,她虽然是满清遗少,又是女孩子,可是肩膀上也是带着责任的。

不作为,就是子孙万代的罪人。

她生于这个时代,就得去救中国,就得去为国为民,而不是混在山野之中,独善其身。

这个世道,不是君子之道,它逼着君子去拿起来武器,跟外国人干起来。

所以,她的去啊,不然就是行尸走肉,时代给她这样的任务,她就得完成了,不然的话,她找不到其他生命的价值了。

但是面对着四太太,看着老爷子雪白的头发,再有四爷也已经蹒跚的步子了,她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长沙,“据说那里环境清幽呢,水汽特别多,所以特别养人,皮肤特别好呢。”

四太太就放下来筷子,眼睛里面带着那祯禧不敢去看的悲伤。

“你跟我来吧。”

那祯禧跟着四太太进了屋子,四太太坐在管帽椅子上,管帽椅子,形似管帽,因此叫做官帽椅。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顾忌到我的感受,说话很是婉转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祯禧再也忍不住,她无数次的动摇,也想着不去,风土人情不知道,只知道穷山恶水,极为贫寒之地,她也很多前路未知,可是每一次动摇她都知道,仅仅是动摇而已,她还是要去的。

四太太泪如雨下,不去看她跪在那里,只拿出来大姐儿的遗像,泪水打在照片上面,“你大姐走的早,她生的最苦,下面弟妹这么多。”

“你二姐,身子已然不好,这么些年一直汤汤水水的补着,身子骨不一定有我好,只有你,虽然出生的时候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可是我把你当做命根子一样大的。”

“你小时候老爷子寄予厚望,要亲自教导,你便跟在他的身后,我每日里去看你,都想着跟你多说几句话,生怕教坏了你,不敢跟你多亲近。”

“等着你大了,识文断字,比我这个睁眼瞎强多少,又学业繁忙,我便只盼着你上进。”

“再后来,你去了上海,去见大世面,在外面行走,我与你的关怀就更好了,你有事儿自己有注主意,我不能帮你一点儿,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懂,可是你每日里作息我都是在心里面记着的,怕你冷了饿了,你一口吃不到,我心里就难过,想着给你找补回来,三个孩子里面,我最疼你。”

那祯禧再也听不下去,泪如雨下,膝行到四太太跟前,两只手起抱着她的腿,头贴在她的小腿上,涕泪横流,人间最难的事儿啊。

“奶奶——我不走了,我不孝,是我不对。”

第101章 南下

四太太还是不看她,“你起来,要走——”

“所以,我最疼你,你要去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拦着你,总是要盼着你好的。”

“长沙要去,你大好的青春,不要在乡下去,去跟你同学们一起,你爷爷从小培养你,不是要你在乡下种菜养花的。”

“你熟读经义,策论文章写的也好,启蒙国学诸子百家,我想着你一直做学问也好,到时候嫁人结婚了,不至于跟我一样,除了钱的事儿,跟你父亲再没有多余的事儿了。”

“后来你要学科学,要去救国什么的,我虽然不明白,可是也觉得你是做对的事情,可是我想着你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才是我日夜惦记的事情啊。”

“你还没有结婚,刚刚去长大,你还不懂社会的险恶啊,你自己去,万望保重。”

那祯禧只觉得心里面千疮百孔,她为了求学,为了理想,已经对不住家里人良多。

三姨娘看着四太太忙碌,生怕五小姐效仿,“你再不能跟着三姐儿学,一个人在外面,四太太心里的难过我知道。”

五小姐还是闷性子,“我又不考大学了,到时候就工作去了,又不是谁都能去的。”

她已经要高中毕业了,考大学是没希望了,成绩实在是不行。

可是高中已经是很不错了,能去找个工作干了,四爷已经去找关系,给她找了个打字员的活儿,虽说是累点钱少,可是五小姐听满意的,三姨娘也是满意的,钱再少,也比在乡下强。

她手上拉着针线,给那祯禧做的鞋子,南边热一点,她做单鞋给她带着走,五小姐帮着在鞋面上绣花。

“早先我就知道你三姐不一样,不是一般人。”

手里拿着锥子,阵脚做的严严实实的,那边儿衫多水多,怕不耐穿。

三姨娘原来只以为那祯禧是聪明一些,再有是正儿八经用规矩教出来的,聪明也是应该的,五姐儿若是有老爷子那样的教导,那样的培养,也比现在好。

可是现在瞧着,这不仅仅是一种聪明了,三姨娘就是再没有心,也知道那祯禧不是为了自己。

她吃那么多苦,卖那么多力气,不是跟五小姐一样去找个活儿干,也不是去等着结婚嫁人的,甚至还要割舍许多人伦感情,说不出来的优秀。

有的人,自己选择了不平凡。

“你怕不怕?”

“怕。”

“怕还要去?”

“要去。”

“去了干什么?”

那祯禧沉默了一下,想要说为国为民,可是没有一点儿贡献,她想了好一会儿,“去修行,独善其身。”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多早晚我能做点儿事情了,我回来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