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我说应酬交际,为着名望声势,这些你都忘记了吧,是我不对,我坦诚。”

那祯禧听着,已经是泪丝连连了,粉白色的枕头上,渐渐的血染开了一般的,晕染成深色,最是情人相思泪啊。

这世道不公,但是那祯禧依然走着一条自己的路,不曾动摇过,她虽然是弱女子,但是有一颗坚定的心,人世间,公道自有。

再不能为着别人的眼色,成为别人口里面正确的。那祯禧觉得真没有必要,自己觉得正确的,那就去走,不用去管别人。

所以,即使青梅竹马,即使指腹为婚,但是为着这一件事儿,她能走,扭头回了北平,不怨不恨。

可是冯二爷瞧着她趴在土坡上的时候,拉着他的手,不管不顾的要去北平城里面报信,心里面不是不震动的。

一个弱女子,下面是齐整的日本军队,但凡是脚力差一点儿的,被日本人捉住了,下场不说也罢了。

“我是个世俗的人,这世道教我的是这些,我也就渐渐的去信了这世道。”

“可是,禧姐儿,你知道吗?世道也有不对的时候,他也有不公正的时候,世道说男子纳妾,这是对的,我不曾为着你想一下,为你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

他从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话儿,没有如此多的交流,向来是惜字如金的,可是他心里面有一些事儿,也是不吐不快的。

原来这世界山,不是你经历的越多,就会变得越好的,也不是你经历的越多,就觉得你的经验是对的。

反而,这世道教给过早进入社会的人,是错误的,这世道就是一滩污水,进去了,时间越长,颜色就越黑,极为个别的人清醒着,他护着自己的心,可是难免脚上是黑色的。

那祯禧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她想着听这些话,等了很久了,可是一直等不来,等到最后的期限,已经死心了。

他是为着求和来的,一个男人变得更优秀,你发现后面总是有女人的功劳的。

以前的冯二爷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低不下来这个头,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儿来。

他说完了,看着那祯禧,希望她说句话,或者是点点头。

可是那祯禧不曾说话,她眼泪湿了枕头,粘着一缕头发,看着被面上的龙凤刺绣,“表哥,这个,是奶奶准备的被褥。”

“她早些年就准备,等着而我结婚的时候,给我陪嫁的。”

只是白费心了,她跟自己说是两个月,就是两个月了,不会再等着了,“我回来的时候,说是等你两个月,可是你没有来。”

冯二爷看着她的手指头,从被子上红线绣成的凤头上划过,只觉得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心上划过,终于一下子插进去了。

“我现在,还不算晚是不是?”

“不算晚,表哥。”

她说完,竟然不知道如何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表哥,我变了,我的心思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回到北平,看着北平城的日日夜夜,您知道吗?我遇到的事儿,遇到的那些人,我的老师、同学,还有我身边的那些小人物,都在运动着,奔走着。”

“我不比她们少什么,我甚至是多了许多东西,我精力已经不在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上面了,表哥,我得去做点什么。”

冯二爷心中大恸,他不明白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明白的时候,却还是不一样了。

他知道那祯禧的意思,现如今学业为重,加上大环境不好,是个青年人,总归是看不下去,为国效力的。

谁能忍受头上顶着亡国奴的帽子呢,他都忍受不了。

两个人一旦有了共同的目标跟心意,话儿就往一处说了,“我知道,禧姐儿,你要做的就尽管去做,多早晚咱们胜利了,多早晚我还在等着你一起。”

话还要说,只见刘小锅奔命一样的来了,气喘嘘嘘的进来,“二爷,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得拿个主意,城里面的那些人,昨儿夜里面就来找您,想着帮忙出城。”

他没顾得上旁边的那祯禧,昨儿晚上日本人进城了,连夜就开始搜索,先挨家挨户的去查,看可疑人员就抓走了,家里面但凡是有关革命的书的,都是反动派,是革命派。

因此一群人,组织着尽快出城保全实力才是最好的,只留下来线人在城里面,但是日本人看管的严实,根本就出不去。

想着冯二爷手眼通天,到底是跟政府有关系的,因此又找上门来的。

刘小锅是真的不想接待这些人,他看不明白什么革命党,只是每次来,又是要钱又是要粮食的,现如今,又要二爷冒着生命危险去帮着出城,他耷拉着脸,满脸的不乐意。

可是冯二爷也嘱咐过他,不能任性妄为,因此他紧赶着出来了,他是好出来的,日本人来了,但是走狗没有变,还是以前的土财主,以前的地主恶霸,以前的流氓地痞。

用中国人管教中国人,这就是日本人的思路。

刘小锅是面子大,南边来的富商,“真的着急,我们二爷,昨儿下午就出城去了,去了亲家那里去过夜,现如今除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去接回来不是,您通融一下,等着我们二爷回来了,必定是要酬谢您一番的。”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的是法子,终归是出来了。

那祯禧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人呢?”

刘小锅苦着脸,外面下了雪,都没有显得他的脸白嫩一点儿,“甭提了,还不是那一群山上的,我们二爷心善,他们要什么给什么,现如今日本人要捉他们,他们没法子出城,只能来找二爷了,多大的风险啊。”

一脸肉疼的样子,说白了,是心疼钱,这钱就是打水漂的,“都多少年了,从宝珠小姐走的时候就开始了,然后先是上海那边的,谁知道那组织那么大,北平这边的也有,按着我的想法来,不管他们才好呢。”

养着这么多年了,刘小锅觉得仁至义尽。

冯二爷不高兴听这样的话儿,“出去说话。”

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不像是样子。

跟刘小锅出去了,冯二爷问清楚了多少人,都在那里,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不由得起来走走,他也是头疼,这么多的人,不好出去啊。

“表哥,我有法子。”

那祯禧已经穿戴好了,站在那里听了好一会儿,她扶着门槛,脸上竟然带着微笑,“先前不知道表哥如此作为,您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