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慧回过神来,答道:“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快。”宋如锦一惊,然后便是满腹惆怅,“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一面……”
“妹妹想见他?”
宋如锦口是心非道:“没有的事!”
宋如慧也不戳穿她,只了然地点了点头。
宋如锦手肘撑着下巴,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把玩,过了一会儿又问:“娘娘,打仗是什么样的场景?”
“妹妹觉得呢?”
宋如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着,应是像史书上写的那样,领兵列阵,出其不意地夜袭一场,然后就能得胜还朝了。”
宋如慧笑道:“傻妹妹,哪有那么简单。”怕宋如锦挂心,便也没有多说。
但宋如锦还是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心事重重,回到家之后,一个人呆呆坐了许久。
贺兰恬来寻她,“表姐,我瞧见后头有个池塘,养了不少鱼,咱们一块儿去喂鱼吧。”
宋如锦揉揉脑袋,干脆把满腹忧思抛到脑后,一拍即合道:“好!你等等,我去叫上衍弟一起。”
两人一起去了宋衍的屋子。
林嬷嬷守在外头,见她们过来,道:“二姑娘,表姑娘,哥儿还在歇午呢。”
两人放轻脚步进了里屋。
宋衍蜷在棉被里,脑袋偏向一边,嘴巴微微张着。宋如锦走近一看,差点笑出声——宋衍也不知梦见什么好吃的了,竟然一边睡觉一边流口水!
她拿出帕子想帮宋衍擦去口水,又怕吵醒他,犹犹豫豫地没有动弹。
宋衍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乍然瞧见两个人立在自己床前,眼底还有点懵,好半天才展开一双手臂,颤巍巍地朝宋如锦伸了过去,“二姐姐……”
宋如锦趁机擦了擦他嘴角的口水,把他拉出了被窝,“快点穿衣裳,我们一起去池塘喂鱼。”
身量小巧的稚子,脸蛋是粉嫩嫩的,手臂则像莲藕一般圆滚滚的,贺兰恬还没有见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又新奇,又喜欢,对着手指哈了口气,便去挠宋衍的痒痒。
宋衍被她挠得“咯咯咯”直笑,最后笑得都喘不过气了,才朝宋如锦爬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二姐姐救我……”
于是宋如锦大义凛然地拦住了贺兰恬,然后拿来衣裳,温柔仔细地替宋衍穿上。
三个人一块儿去了后头的院子。
现在天气和暖了许多,冬日池塘结的冰早已化了,里头养的锦鲤便时不时冒出水面吐泡泡。
宋如锦去厨房讨了几个馒头,分给贺兰恬和宋衍。
宋衍就蹲在池塘边,把馒头撕成碎屑,远远地扔到池子里。
红鳞的锦鲤浮上来,争先恐后地夺食,直到馒头的碎屑一扫而空,才渐渐散了,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游远了。
贺兰恬也往水里扔了一把馒头屑,趁着锦鲤聚集过来的当口,兴奋地扯着宋如锦的衣袖,指着水塘,炫耀般地喊道:“表姐快看!”
正巧这时元娘领着贺兰明过来了,笑道:“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恬姐儿,原来是躲到这里玩了。”见贺兰恬攥着宋如锦的袖子拉拉扯扯,便半开玩笑半是斥责:“恬姐儿,这是外祖家,又不是自己府里,可不许由着性子胡闹。”
刘氏也在,闻言就说:“什么外祖家自己家的,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见三个孩子玩得开心,便招呼贺兰明,“明哥儿也去玩吧,别跟着我们两个大人,多不得趣儿。”
贺兰明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从刘氏转到了池塘,最后胶在了宋如锦的身上。
众人都在等他说话,结果他什么也没说。
元娘怕宋如锦见怪,便笑着解释:“我们明哥儿从小就喜欢盯着漂亮的姑娘看,现在长这么大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宋如锦被夸得开心,一点儿也没觉得冒犯,还把手上半个馒头递了过去,道:“明表弟想喂鱼吗?”
贺兰明笑了笑,摇了摇头,词句清晰道:“不必了,我看你们玩就好。”
池塘边的柳树刚刚抽出了嫩芽,斑驳的树影洒下来,在他身上镀了或浓或淡的阴影。他找了块矮矮的石头坐下,抬着一双平静的眼眸,望向远方。
刘氏拉着宋如锦走到一旁,轻声说:“明哥儿有些痴症……已有几个太医来瞧过,都说是先天不足,眼下只能好好调养着,也不一定能治好。你平日就多让着点他,到底是个苦命孩子。”
宋如锦朝贺兰明那儿望了一眼。
京中的世家公子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奢之气,虽然也有“五陵年少争缠头”那般风流荒唐的,但大多数还是通身的骄气傲骨,高调,张扬,徐牧之更是蓬勃明亮得如朝阳一般。
贺兰明就和那些勋贵子弟不一样。虽然他家里也是鲜花着锦般地奢富,身上也同样带着精致的贵气,但他整个人都是安静的,修竹嘉木一样,内敛而不张扬——本来也是值得称道的人物,偏生带了痴病。
宋如锦心头惋惜,低声应了:“我明白。”
这时候,有个门房来报:“皇后娘娘赏了一株西府海棠给二姑娘,二姑娘快去领赏吧。”
刘氏拍了拍宋如锦的胳膊,“去吧。”
宋如锦走出府门,远远地瞧见一个侧着身子的人影,抱着花盆立着,宋如锦道:“劳烦……”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竟然是徐牧之。时值黄昏,万丈晚霞散在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勾勒得耀眼起来。
宋如锦怔愣一瞬,而后才惊喜道:“怎么是你?”
“适才去宫中领旨,皇后娘娘口谕,让我顺道来侯府下一道赏赐。”徐牧之解释道。他走近了几步,怀里的西府海棠花开并蒂,绯花碧叶,勃勃地盛放着。
宋如锦心头一暖,低着头道:“娘娘是挂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