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那熟悉的包袱,董氏眼圈儿便红了。她正色道:“你去外头跟梅大爷客套的道声谢。”和穗点头,将手里的包袱搁下来便退了出去。
那包袱就在旁边,董氏解开。就见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是她做得衫子,其中有些干净的还没来得及穿,有些已经明显洗过,那是穿过了的。董氏一件一件拿出来,发现最底下那件的夹层里,是她寄过去的所有家书。那人叠成小小的,一封一封贴身放着。
董氏眼泪又出来了。
她独自枯坐在冷冷清清的房里,将这件衫子放在枕头边。
……
梅茹拂了皇后的好意,又担心那恶心太子暗地使坏,她这段时日便跟平阳先生告了假,也没脸再去胡家,只安安分分的留在府里看看书、作作画。
每年冬天,都是最最冷清的时候。
梅蒨明年三月成亲,她现在跟着小吴氏学习管家、主持中馈、迎来送往之事,当然没什么闲暇功夫。整个国公府就属梅茹和萍姐儿最闲。萍姐儿是最没耐性的,而且那张嘴比梅茹还要厉害、更不饶人。
其实萍姐儿前世过得不好,一张嘴得罪了不少人,最后国公府没落了,萍姐儿落个被休的下场。
梅茹不舍得这个妹妹再如此苦了,便在旁偶尔点几句,省的她吃亏。
姐俩的感情因此亲近了不少。
在府里闲呆着的这些时日,梅茹还是收到过傅钊的口信。傅钊说有急事找她,约她去四喜堂。上次傅铮就是拿这些话哄她,梅茹当然不会上第二次的当,免得去了被那人看笑话。
迟迟见不到梅茹,傅钊急了。
他想直接请父皇赐婚的,但这样太过冒昧,他怕梅茹不高兴或者不愿意,所以就想当面问清楚,没想到梅茹突然不搭理他了。傅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何事。
幸好之前梅茹已经婉言拒绝了皇后,太子又没什么动作,傅钊才稍稍安心。何况,众人面前还有件大事——
傅铮的婚事。
傅铮这次九死一生回来,又身负重伤,连能文能武的右臂都废了,延昌帝心有愧疚,自然想在婚事上好好弥补这个儿子。
李皇后便替傅铮看中了一门亲事。
但李皇后存着私心,她替傅铮看的这门亲事寻寻常常,不功不过。延昌帝得知后没说话,只宣傅铮进宫,问傅铮自己的意思。
这还用问么?
傅钊暗自思忖道,七哥肯定会求娶周姐姐——周素卿到现在还没定亲呢——父皇既然觉得亏欠七哥,当然会同意这门亲事。
其实延昌帝也明白傅铮和周素卿的事,所以给傅铮一个机会罢了。
熟料这事儿大大出人意料,傅铮谁都没有求娶,反而当面拒绝延昌帝的好意!
延昌帝不解,傅钊不解,而周素卿知道后,更是在府里气得伏案直哭。
周素卿和傅铮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一对。若不是上次傅铮落魄、贺太傅阻拦,他们俩恐怕早就成亲了……没想到这次傅铮谁都不娶,更没有娶她,直接狠狠拂了她的脸面,让她在京城还怎么做人?
周素卿越想越难受,亦越想越不服。
没过几日,贺府便传出周素卿定亲的消息,定的亲事很有,颇有些争口气的意思。
得知这两个消息,梅茹很是意外,一头雾水。她没想到傅铮居然没娶周素卿,他到底在干嘛?梅茹弄不明白。
傅钊也弄不明白,他问傅铮:“七哥,你怎么不娶周姐姐?”贺家这么好的势力,就这么白白拱手让出去,实在可惜。
“她?”傅铮闻言冷冷一笑,漆黑的眼底全是寒意,满是不屑。“她的好姻缘在后面呢。”傅铮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傅钊不太明白,“周姐姐现在的婚事确实不错,但七哥娶了她也不亏啊。”
傅铮笑了笑,只解释说:“近年贺太傅与父皇的政见总是相左,没必要为了娶她惹父皇不高兴。”
傅钊这个听懂了,又疑惑道:“那七哥为何不另娶旁人?你怎么谁都没娶?”
傅铮那会儿在左手执笔练字,听见这话,他端着笔的手略略一滞。傅铮没有说话,只缓缓垂下眸子,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显是有心事,而且心事重重。
在傅钊眼里,七哥一向是冷静,甚至是冷漠的,他极少会是这幅模样……傅钊忽然灵光一现,拍脑袋震惊道:“七哥你心里有人了?!”这话里很是不可思议,还不可置信。
轻轻眨了眨眼,傅铮淡淡回道:“没有。”他说着落下一笔。
“七哥你莫骗人。”傅钊仍好奇打听,“到底是哪府的姑娘?七哥你怎么不直接向父皇求娶呢?”他想不明白。
傅铮还是垂眸,无奈笑了笑,望着傅钊道:“就别瞎猜了。”稍稍一顿,他关切的问:“最近见到三姑娘了么?”
“没有。”傅钊脸耷拉下来,摇摇头,很是沮丧。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最近风口浪尖她不便出府,我还是等上元节去找她,到时候约循循去赏花灯。”
许是听到了“花灯”二字,傅铮视线怔怔的,看了看多宝格间的那盏花灯。
傅钊心中一奇,亦跟着望过去。
那盏花灯就搁在那儿,安安静静。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包着竹篾子,墨笔勾勒的自己飘逸而灵秀,远远看着,虽然冷清却别有韵味。
傅钊心底忽然冒出来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七哥心底的人?
……
冬节这日是周素卿生辰,梅蒨和梅茹自然还得去道贺。
这一年周素卿和梅蒨都定了亲事,梅茹却顶着个克夫的名号,无人问津呢。
两个人见面,依旧不对盘。梅茹点了点下巴,周素卿仍维持着好名声,轻轻笑了一笑。
对于梅茹,周素卿还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