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搓着手,眼里只有苏锦萝那件件往下落的大氅和银鼠褂。
苏锦萝脱剩下一件原锦边琵琶襟缎面小袄,然后猛地蹲下身子,撅着屁股开始墙里钻。
她身后的高墙下有一个狗洞,不大,但对于苏锦萝来说却勉强能通过。刚才她脱衣服的时候故意遮着洞,就是为了让那个男人不防备。
苏涵一直在色眯眯的盯着苏锦萝脱衣服,哪里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招。
“啊……”苏锦萝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过去了,却被苏涵拽住了腿。
“啊啊啊……”苏锦萝使劲蹬腿,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根本就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即使这只是一个非常瘦弱的男人。
眼前突兀出现一双腿,穿着鹿皮靴,石青缎袍,深蓝大袖鹤氅。
小疯子苏锦萝满是泥泞的手一把搂住那双腿贴在脸上,就跟搂着救命稻草似得。
那双腿很稳,不管外头的苏涵怎么拉扯,只要苏锦萝搂的牢牢的,它便不会挪动一分。
外头的人似乎有些力竭,苏锦萝感觉自己双腿一松,趁着这个机会,一扭身就跐溜钻了进来。
狗洞很小,外面的人也想钻进来,但勉强进了肩膀后却被卡住了,只使劲仰起脖子跟苏锦萝怒吼,“小娘皮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靠在那双大长腿上,苏锦萝用力呼吸,喉咙里头火辣辣的疼。阴冷的寒风往里头灌,苏锦萝都能尝到铁锈味的血腥气。
死里逃生,不过如此。
“二姑娘?”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
苏锦萝浑身一凛,夹紧双腿往上一瞧。
玉珠儿精心给苏锦萝梳好的发髻已然凌乱,被溯风吹得覆在脸上。苏锦萝抬手,颤巍巍的拨开脸上的乱发,终于是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男人是谁。
迎面风中吹来冷梅香,夹杂着细腻的茉莉头油味。
苏锦萝用力咽了咽口水。她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窝吗?
“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狗洞里的人还在骂骂咧咧,他挣扎着要退出去,却被人一脚踩中了脖子。
陆迢晔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苏锦萝,然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淤泥里,挣扎着呼吸的苏涵。
“哪里来的野狗,敢在静南王府的地界上乱吠。”男人碾着脚上的鹿皮靴,放粗了声音,在寒风冷冽的深夜里,比平日里少了几分装腔作势的温和,多了几分锋利的狠戾。
苏锦萝知道,这才是男人的真面目。
“静南王府?你是谁?我,我只是来抓这个小贱人的……她是我买来的妾……”
“哦?”
陆迢晔挑眉看向苏锦萝,苏锦萝赶忙摆手。但因为刚才喉咙伤的厉害,现在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听在耳中显得尤其可怜兮兮。
“妾?你这眼睛莫不是瞎的吧,长成这样还要买回去。”陆迢晔又用了几分力,言语间多有挑衅戏弄,恶劣异常。
“黑灯瞎火的,买错了……”
苏涵吃力的说话,嘴里都是泥浆水。眼睛里也被糊满了烂泥,根本就睁不开。
“既然是买错了,那我受累,给你送回去。”陆迢晔猛地一踹,苏涵那颗脑袋连着肩膀,就被踢了出去。
苏锦萝能清晰的听到肩骨断裂的声音。
狗洞边缘的碎石窸窸窣窣落下来,外头毫无动静,那个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陆迢晔拍了拍大袖,然后拢袖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锦萝瑟瑟发抖的搂紧自己的小肩膀。
“傻姑娘,我们都是以德服人的好人。”头顶落下一只手,微凉,细腻,带着轻柔的力道替苏锦萝拨开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带着绯晕的瓷白小脸。
小巧下颚被挑起,高墙边只挂着一盏红纱笼灯,在寒风中摇曳不定。
男人俯身而下,薄唇触在苏锦萝颤抖的唇上,辗转反侧,意犹未尽。
“多加了紫草?还是往常的颜色更适合些。”贴着苏锦萝的唇,陆迢晔呼吸平稳。
为了掩盖苏锦萝唇上的伤,玉珠儿往口脂里多加了紫草,加深颜色。
“真丑。”随手拿下头顶的那盏红纱笼灯,陆迢晔将其举到苏锦萝面前,照出她那张混着胭脂、口脂的脸。
他方才是如何下嘴的?
苏锦萝又惊又怕。她本就被苏涵吓得不轻,这会子又被人轻薄,整个人都傻了。
她瞪着一双眼,突然“哇呜”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如丧考妣,委屈至极。
“委屈什么?”刚刚亲了个丑八怪的人可是他。
陆迢晔蹲身,宽大鹤氅散开,扬起一阵沁冷梅香。男人的指尖触到苏锦萝嫣红唇角,替她抹去唇脂。那艳色唇脂被尽数捻开,混着晶莹珍珠热泪,渐渐显出半张瓷白小脸。
苏锦萝的肌肤极好,应当是天生的,柔嫩如花瓣,让人爱不释手。
“哇啊啊,咳咳……”喉咙还痛着,苏锦萝没哭多久就受不住了。
陆迢晔起身,修长身影立在她面前,垂眸道:“走。”
苏锦萝仰头,颤巍巍的伸出小手,捏住陆迢晔鹤氅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