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正要上手抽打这个不省心的孽子,可一听这话,他扬起的手赶紧变换了方向,一把把人抓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张焘又不蠢,他是兵部尚书,怎么可能久居户部看管。户部库兵满打满算不过三百,能顶什么用,这明显就是个局!”
“等等!局?十一的意思是秉安不在户部?”
“当然,我十哥入主河南清吏司至今已数月有余,根基稳健,若他在户部,根本就不会让张焘调来库兵,就算上面有内阁施压,那何荪等人势必也会传出消息来,可现如今户部就像从朝上隔离了一般,密不透风,明显就是有人在掩藏些什么。”
“确实,内阁委任秉安料理北疆军备本是正大光明的事,有什么好遮掩的,除非他们一开始的盘算就是趁机算计我们赵家。”
“……不止,若非十一,老夫今夜险些酿下大错啊!”
“父亲?”
“不论是南郊武勋还是兵马司,都与咱们永安侯府关系匪浅,现如今我们无兵符无勘合,只要敢擅动兵马,势必会被内阁套一个聚众作乱的罪名,届时,南郊驻军好不容易得来的勤王功绩只怕又要烟消云散了。
而老三,你只要在户部动武,便会落下一个嚣张跋扈、目无法度的声名,别看吏部现如今是蛰伏着,可你若是今夜被人抓住把柄,那内阁势必会朝武勋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扑,别忘了,这次秋狩为了对付北疆三大主帅,苏次辅可是连户部的掌柄权都暂且放下了。
呵,也不知是哪位的手笔如此毒辣,他倒是真看得起我赵家!”
满堂儿孙倒抽一口凉气,皆为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心惊。
五城兵马司整装待发,而侯府那边却搁置了质询户部的计划,谍卫一批批的遣出去,不过两刻钟便有消息传来,护城河南,小九城的墙角潜伏着西郊五千兵马!
哐当!
“祖父,孙儿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赵秉宣此刻恍如晴天霹雳,他再没想过母家如此阴险,竟伙同内阁对赵家设局,他们都是疯了不成!
“你爹去了行营,你四叔又是个不争气的,今夜赵家但凡要人出面,你三叔都是不二人选。”
“秉宣,你好大的狗胆!”
老侯爷形肃色厉,侧身拔刀出鞘就架在了大少爷的脖颈上。若非念在养育多年的情分上,他这一刀就该入骨见红了。
“爹!……”三爷、四爷飞扑过来,死死抱住了老爷子的双腿,不让刀锋再进。
二房三位少爷眉眼交叠,上前把大少爷给拉扯了出来,不过三人环面,围成了一个圈,也不会让人有逃掉的机会。
“祖父,祖父,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陆家是怎么跟内阁勾搭上的,我怎么会要害三叔呢,我是冤枉的……”
“还敢狡辩,张焘不是将帅,他若要调兵,需得兵部层层审核勘合凋令,你说你毫不知情,那你在兵部那些势力都是摆设吗!”
“老夫原以为你至少心思纯净,胸襟开阔,没想到你与你那个不争气的爹一个德行,你就是容不下秉安,老夫当真对你失望透顶!”
老侯爷悔叹自己一时大意被人钻了空子,仰头深吁一口气,看着长孙的眼神愈加冰凉透骨。
“不,不是……,孙儿真的没有参与其中,我真的是不知情的。”大少爷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他,可他明白眼下若是无法解开祖父的猜疑,日后长房一脉就完了。
仓惶的爬过去,顾不及是否会被利刃所伤,赵秉宣不停的磕头。
“孙儿自知才疏学浅,难堪大任,从不敢有非分之想,今夜之事,是,是孙儿疏忽了,但绝非是孙儿有意设计三叔,如若祖父不信,孙儿愿领兵马司赴户部试探——”
“呵!让你领兵,我赵家只怕今夜就要改了门庭。”
“爹,儿子看秉宣不像是说谎,他也没这个胆子敢这么干,张焘要是故意设这个局,那他肯定会瞒着秉宣的,再者,秉安十分信任他长兄,儿觉得咱家兄友弟恭,秉宣不会有那些龌龊心思。”
“三哥说得是,您别被气晕了头,做出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秉宣什么样的人咱们心知肚明,绝做不出吃里扒外的事来,您且消消气,听他说两句。”
十一躲在诸多堂兄弟之中,眼神冷漠的看着痛哭流涕的大少爷,他根本不信方才的说辞,堂堂四品要职,距离侍郎不过一步之遥,却连西郊调兵这么大的动静都被蒙在鼓里,那这个人不是有意的就是太过无能!
定国公府使惯了两面三刀的功夫,十一不知道大堂兄到底对十哥有几分真心,但他绝不能放任嫂嫂和未出生的侄儿成为其他人要挟十哥的筹码,所以,他得把宫外的消息传给十哥,让十哥在此次秋狩提防陆家使坏。
“让南郊与骁骑营的兵马在宫门外待命,大哥携廷尉府的府兵入宫一趟请皇后娘娘的懿旨把十哥调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皇后?”
“对啊,有圣上口谕诏十哥伴驾,那娘娘顺道钦点十哥督领兵马护卫京中贵眷,不是合情合理吗。”
十哥是奉命领兵,这可不是僭越。虽说携皇后不能以令诸侯,可对付一个话都说不全的太子,那就是稳赢了。
三爷今日对四房这个侄子可谓是刮目相看,这抓起关窍来比他们几个官场老客都厉害。
四爷瞧着自家那个逆子也是止不住的恍神,他老觉得这孩子的眼神让人有些发毛,尤其是方才不经意扫过秉宣那一眼,那袪着的小眼睛就像是要剜肉一样锐利。
刀柄调转方向,老爷子将刃口压在四房幼孙的头上,四爷脸色煞白。
“若是孟皇后不答允呢?”
“那就让人劝她答应,中宫娘娘性子和善,最是能听进去话了。”十一嘟着一张圆脸,说出的话却让人无端胆寒。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赵家的种,不枉你十哥栽培你那么多年!”
“老夫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煽动中宫,下一道调兵懿旨,日后四房便不再约束你的行径,那关家女子由得她进门。”
“孙儿明白了,孙儿即刻出府,亲自赶去寿春侯府游说奉浥夫人。”
“胡闹!深更半夜,你是什么身份,能让国丈府开门,莫要胡作非为,平添笑柄!”四爷根本不信自家这个小崽子真能有什么本事,他还当自己是秉安呢,上天下地的。
“爹,关家宗妇与奉浥夫人乃是五服近亲,儿与关家同姻同盟,救族之恩让他们出点力难道不应该吗?”
“再说关家现在根基尽毁,正是招揽的大好时候,原本这就是十哥交给我的课业,现如今,不过是把铺子多往外摊开点罢了。”
“顾椿狼子野心,欺侮中宫仁善,裹挟太子殿下,其心可诛,我们赵家奉圣命领兵戍卫皇室幼主,难道孟家有脸干看着,爹,孟希来已经不是软弱可欺的市舶司主事了,他是文昌伯,领宗人府掌刑印的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