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势力的插手使太庙局势更加混乱,乾封帝为了护存朝廷根基,不得不放弃大胜的趋势,回拢兵力防守,而乘机,晋齐二人也驱策兵马依附于诚王身旁。
“昏君无道,国储难继,王爷乃先皇长孙,身份尊崇,合该恪承大统,扳逆乾坤,我等北疆勇卒必誓死为王爷效力。”武成侯杀红了眼,也不管他是俪王还是诚王,反正是傀儡,只要姓盛,扶植哪个不一样。
晋广原长唉一声,已经走到这步了,诚王就诚王吧,只要能迈过今日这道坎,柱国公府一脉也就该满足了。
场面上两股兵马遥遥对望,太子却近乎发疯,因为叶家人失踪了!
魏王趁乱裹挟了璐郡王,合力十几府卫撤回了太庙,武贤妃那个女人没能突破乾封帝的防线设计皇太孙,便将阴谋一早套在了东宫长子元清身上。
天坛玉阶下面埋着苏泽衡交给她的最后半箱黑火,份量不多,却足以把皇室内阁一网打尽,魏王身有残疾,难登大位,待皇室尽数罹难,元清便意味着正统。
乾封帝此刻处在暴怒的边缘,他自问对老大这个孽畜百般留情,甚至百年之后还有意复其王位,以蔚宋氏在天之灵,没成想这逆子贼心不死,不待在宗人府好好思过,竟敢伙同武成侯几个老贼叛乱,这个不肖行畜,合该千刀万剐!
诚王仰头听着乾封帝嘶哑的咆哮、怒吼,心中半分波动也无,他戏谑的望着天际边上那个威严的男人,看着他下令全部兵马反扑,诚王知道,他们几个动手的时机到了。
“呛啷”
“扑哧——”
两刃入体,原该正对腹部的那一刀临插进去时往左偏了三分,只扎在了腰侧,倒是心口上那一下,稳准狠,若非被厚重冕袍下的软甲卸去了大半力道,只怕乾封帝就该当场殡天了。
天坛上金吾卫已全部奔出,只剩一列虎贲围在圣驾前方,执盾防贼。
可谁能料到,真正的杀招其实早就被乾封帝自己招到了身旁。
一击未中,乾封帝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两个欲置他于死地的人,这,可都是他的亲子啊……
第225章
乾封帝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弓马娴熟的长皇子, 他的体能早就被连绵的朝政消磨, 此刻, 连拔剑自保的力气都不够了。
胸口处几道血线喷射而出, 映着清河郡王狰狞快意的脸庞,最后一丝意识支撑着乾封帝后撤,可腹部随即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抽搐,踉跄着,爬行着,终究是一脚踩空,从高高的玉阶上滚落而下。
寥广太庙, 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刀兵, 视线紧紧黏在那九龙冕袍的起伏上——圣上啊,可还活着吗?
不约而同,盛阆顼、盛阆祯兄弟两个心神恍惚闪摇,随即纵声大笑, 苍凉悲夷。清河郡王看都不看身旁那个瘫在地上的懦夫, 紧攥着染血的兵刃,飞步跃下天坛,直奔生死不明的乾封帝而去,不亲眼看着他咽气,自己背负了二十余年的血海深仇便不算了结。
俪王右脚微跛,脚踝处简陋的缠了两层纱布, 红星点点,一看就是不久前刚被敲断的,他一身亲王墨袍,面容寡淡,眼波死寂,凛立在刀光中,就像是个被人揉碎的烂木偶。
其实,就算乾封帝赶尽杀绝也没什么,他在皇陵这些年早就是生不如死,乾清宫百般折辱为的不过是光宗当年留下的几封遗诏,可东西若真在俪王手里,当年孝元烈皇后又怎会被逼自戕!
帝后合寝,孝元烈皇后死后二十余年还要被人惊扰,这是俪王绝不能接受的事情,乾封帝怠慢先皇后遗体便是在俪王荒芜的心田上扎下成片利刃,一边扎一边还要逼问他疼不疼。
再怎么样也是先帝爱之重之的“嫡”幼子,俪王在宫廷间哪会半分根基没有。
冯保当年背弃了他们母子,出卖梁王兄,导致宫城哗变,宗室罹难,可他不会想到先帝早就防了一手,内侍监属下几大义子皆是皇家谍卫出身,陈合、吕芳、齐秀英……,这些奴才虽说听命于乾封帝多年,可在他们心里,唯一的主子只有当年丹房里的老祖宗,若非误以为巫咸被强行殉葬,他们还会继续潜伏下去呢。
说到底,都怪乾封帝当年太急了,光宗将其放养多年,以为被孟璋教养的出类拔萃,结果不过稍加打压便原形毕露,眼光短浅,手段拙劣,兼之性情凉薄,猜疑多思,不说为帝,哪怕做藩王,都铁定是个不安分的。
这种情况下,光宗连储君之位都要另行商榷,哪还会把自己的政治布局和帝脉隐秘交给他,乾封帝最后能爬上帝位,全是因为江南士族与北疆军团两大方势力的利益诉求,他即位之初力排众议保留内侍监,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己身的无奈之举。
圣驾周列一早被清了个干净,内侍监武宦此刻全部按兵不动,吕芳眯着眼,嘴角漾起微微笑意,义父他老人家一辈子谁都不信,此次若非鬼门关前走一遭,只怕也不会把这最后一张保命符吐出来。
虎贲军以一挡百不难,可来自身后的偷袭如何能防,电光火石间大批精锐死于阉宦手下,天坛上血流成河。
任谁能料到内侍监竟临阵倒戈,协助反贼行刺帝后!
清河郡王刀尖狠狠下落,不需要探查了,补上这一刀,一切就结束了。
“咻——”
利箭破空而至,直接洞穿了盛阆疾的右臂,力道之大竟将人生生带退两步。
“是陆冉!咱们南郊的兵马,到了!”
江夏侯驰骋北疆数十载,就没打过像今日这么憋屈的仗,都是半生戎马的老猎手,却被几个奶都没褪干净的皇子赶来追去,奶奶个球的,不给皇室点颜色看看,真以为他们武勋都是任人拿捏的软蛋呢。
老永安侯一直护着太子,且战且退,这会儿看见南郊的旌旗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来的是谁,他们几家的性命总算能保全了。
乾封帝现在生死不明,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今日只要收拾了这几个闹事的,把人拱上去,将来禁军、金吾卫还不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现在且先观望着,待那四位王爷自己决出个胜负,他们再收拾残局也不迟。
东宫连失两子,悲痛刻骨,胸头滔天怒火却不得不忍。南郊武勋今晨刚被他摆了一道,众多后嗣困陷东宫,方才乱局中武成侯那个老贼更是瞄准了他这边猛攻,不是永安侯英勇,死死拽着他,只怕乱军早就把他砍成肉泥了。
南郊受他牵累良多,这会儿未必肯真心替他出力,太子不敢发号施令,还得缩着脖子等,等赵秉安的大军来临,那才是他立身的资本。
清河郡王重伤,携箭伤败退,乾封帝被残余虎贲军救走,抬至李卓身旁时仍然昏迷不醒。
俪王木木的望着远方,看着皇宫方向飘扬的烽烟,脸上浮现出静谧安详的神情,他踮着脚,摇摇晃晃的扶起光宗帝后的灵位,整齐的安放在祭坛之上。
匕首早就淬了毒,皇帝活不成的,父皇母后在天有灵,看到他如今这般下场,也可安息了吧。
唯一可惜的就是疾儿,明明可以送出皇陵,隐姓埋名,安度一生,偏偏被人把持操控。孟璋深恨父皇,连带定北侯都积怨不浅,几番教唆外人哄骗兵符,居心叵测。
不过,“辛亥年,岁星当令,主天下大变!”,那个孩子伴着巫咸的批命而来,碾灭了俪王最后一丝侥幸,大朔延续了不到一百四十年的国祚可能就要断送于太子之手,俪王轻轻扶着先帝的灵柩,略微有些难过,为什么呢,当年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旨意,皇长兄根本不配坐拥这如画江山,不管为子,为兄,还是为帝,他俱不合格!
定国公眼见南郊大军天降,气得目眦眼裂,陆冉这个孽畜,坑累公府巨矣!
赵秉峻统率三千骁骑,筑成东宫中帐。太子紧拽永安侯袍袖,他现在除了赵家谁都信不过。
南郊武勋归位,两万大军瞬间有了主心骨,陆冉眼见兵权被分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顶在前面。他是被驱逐的丧家之犬,没有南郊收留,天下之大也无他容身之所。
金吾卫现在四面受敌,诸王谋逆,东宫态度不明,当此之时,李卓已经掌控不了局面。乾封帝身上的两处伤口都不致命,可眼见血流不止,口唇青紫,众人便知这是要不好了。
内阁里六老惶惑,全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