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方面考虑,这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但赵秉安心里总不得劲儿,他总想,十一若是突然长大就好了,他可以问问这孩子,想娶什么样的女郎做妻子,而不是略过本人的意愿直接替他拿主意。
一方面,赵秉安需要这桩联姻来稳住凌何两家,另一方面,十一的身份将来未必能碰上这么好的婚事了。
利益得失摆的很清楚,但赵秉安对着小十一就是张不开这个嘴。这个决定一下,十一的终身就定了,将来就算他再遇到心爱之人,赵秉安也不会给他违约的机会。结亲,结两姓之好,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利益纠葛,永安侯府绝不会为了十一的喜好而与关凌何这样的世家交恶,以祖父的性子,恐怕以后四房还得供着这儿媳妇。
赵秉安下不了决定,所以一直纠结着,直到他从最后一场的考试中脱身,关凌何三家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把脑子从那五道经济策论里收回来,赵秉安最终当着三家的面应下了这门婚事,婚书上的名字是十一亲自签的,那一夜,赵秉安第一次给十一讲了联姻的意义,以及他要担负的责任。
自此以后,赵秉宱再不能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他肩上已经有了负担,必须撑起来,赵秉安也不再避讳于他,水榭书阁里单独设了一把小椅子,明的暗的,总是要见识的。
内帘官批卷一般要半月时长,赵秉安却觉得这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用。
赵秉安几乎是圈了整个北直隶,挖地三尺的找,都没寻到那乌头的来源。就像任重当初追查走马街那些人一样,刚刚寻到一些线索便被拦腰斩断。
河北药行里已经掀起了腥风血雨,每天都有无辜的人被抓进布政使司衙门,都是有进无出。考场中那些小吏更是不用说,燕长品什么酷刑都用上了,可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问出来。
“五天了,整整五天,你们就拿这一堆废纸糊弄我!”苏泽衡再精明,他在河北布局的时间也不可能超过孟薛涛,为何,这一个个挖出来的都成了死士,到底还有谁在背后帮他,苏袛铭吗?
满堂大员的脸色都不好看,谁能想到自己麾下藏着那么多细间,其中许多都是自己多年的心腹,现在想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孟公正在与总督府交涉,咱们现在的动静已经有点大了,再往下挖,恐怕,蔡川廷就要出手了……”
“凌家与何家所有的势力都已经撒开了网,可是整个河北官场风平浪静,除了北直隶,其他地方连个浪花都没起。”
“罢了,收拢你们的人,别再往下查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只能徒耗几大世家的实力,赵秉安不想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可是公子,咱们手上还有几个活口……”
“没用的,这些人,哪个畏死了,就凭他们攀咬的名单,你们错抓了多少人!收场吧,这样查下去,恐怕是在给你们自己挖坟。”
河北官场还藏有多少黑幕,谁也料不准,集齐几大世家合力追查,或许能得到些东西,可对于赵秉安来说,那太得不偿失了。
既然那些人愿意潜着,那就让他们潜着吧,等他回京收拾了苏泽衡,看这些人还能做什么妖。
“守备府麾下那些驻军鱼龙混杂,不可轻信,大堂伯可与丰同交接,慢慢用战场雄兵汰换下这些兵痞。至于布政使司的厢军,尽力而为吧。”
赵秉安手里能凑齐一万兵权不假,可皆是一帮乌合之众,分家势力良莠不齐,赵秉安也不敢保证自家有没有被掺入什么沙子,毕竟几大世家都被人插了眼线,以赵府原来的作风,恐怕肚子里藏了几盘小九九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守备府哪还敢有什么异议,没瞧见刚才左参政大人被糊了一脸纸也没敢顶嘴吗,本家这位现在愿意称呼一声“堂伯”,赵大兄弟几个就够诚惶诚恐的了。
北直隶的一切在尽数收场,而京城里老永安侯时隔两月再接到孙子的书信,却差点惊悸过去。
等到侯府里四位老爷齐聚华厦,老爷子甩出信件,一口气还没喘上来。
三爷早早的扶住老爷子,一边拍着后背一边递水。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三个兄弟就跟看什么稀罕物一样一直瞅着他。
赵二爷最先恢复过来,他知道三弟的身体以前也亏过,这几年小十调养的好才补上了精元,所以他拉过老三,让他先呼几口气再看这封书信。
三爷莫名其妙,接过信来,只看了一遍,差点心也猝过去。
华厦里一阵慌乱,世子现在虽然还在震撼中,但瞅着老三这情态,赶紧掐人中,随后一口凉茶喷过去才算是让三爷缓了口气。
侯府里算上老侯爷一共是五位顶梁柱,此刻都呆坐在华厦里,默默无言。
“秉安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人,三弟,好福气!”二爷抹了一把脸,真是满腔的羡慕都说不完。
“对啊,三哥,那可是陇西世家!!!”自家儿子居然可以攀上这样一门婚事,赵四爷真是恨不得跪下来给三哥三嫂磕头,周氏那个倒霉婆娘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十一交给秉安带,承德关家嫡女,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你给老子闭嘴!丢人败德的混账玩意,瞅瞅你这德行,小十一有你这么个爹才会被人家嫌弃。要不是秉安在,十一哪能有如今这造化!还有你那媳妇,她到底是什么居心,啊,赶在秉安应试的时候把小十一送过去,以后,你们夫妻俩再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就给老子该滚哪滚哪去……”老爷子膝下五子,最不待见的就是四爷,听见他敢出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搁往常,四爷早缩回去了,不过今儿不同,他手脚麻利的给三哥沏茶倒水,老爷子骂的唾沫星儿横飞,他都仰着笑脸往上贴。
第163章 解元
“关家的婚事虽已定下,但近期内先不忙着操持。眼下河北的变动最重要, 等秉安完全脱身, 老夫就联合武勋参那苏老儿一本。哼, 他倒是够狠, 拿徒弟给自家儿子当枪使,算盘打的也够精的。”
“苏泽衡那个小兔崽子比他老子更不要脸,科场投毒这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他是真拿咱们永安侯府没当回事啊!”
老侯爷缓过一口气之后,又开始对苏家破口大骂。他是真的心有余悸,哪怕差那么一点点,自家孙子说不定就殒在河北了。幸好, 秉安和他五叔一样有本事, 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是儿子疏忽了, 秉安临行之前就提醒过让儿子注意苏二,可惜大理寺的人手,行事太过正统,让他们查暗地那些鬼祟, 还是力有不逮。”赵二爷在光禄寺周遭设了几多哨卡, 按常理说,苏二有什么动作,他都该了如指掌才对,可侄子的遭遇却是隔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都不怎么端的住。
“不怪二哥,谁能想到闷不做声的苏家老二会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才几个月,苏家的主事人就换了一茬,要不是咱们留意,谁能想到整个苏府都被他架空了呢……”赵三爷现在满心复杂,他的儿子,在河北几乎是把天捅破了,又自己和稀泥补上了。二十多地方大员,五大陇西世家,他一尚不及弱冠的少年怎就敢揽下这么大的摊子,五弟年少时都没他这么能闹腾。
“依我看,这也没什么,苏府有苏泽衡,咱们府上也有小十啊,就秉安那脑子,谁算计他谁倒霉。”这是四爷心里话,年处仁未去河北之前,在朝上也算一号人物,现在呢,已经是秉安的阶下囚了,更不用说苏阁老的其他弟子了,几乎都被自家侄子给赶尽杀绝了,等他回来,不论是苏大还是苏二,管保都捞不着好。
侯府另三位老爷静默了稍许,还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四爷。
老侯爷一想起自家出类拔萃的孙儿,心里也是宽慰了许多。
“河北的秋闱已无悬念,秉安的婚事得赶紧提上日程。”
大婚之日,将陇西士族献予东宫,这是赵秉安谋划中重要的一环,绝不容有失。
“一直办着呢,现下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届时等着大婚过场,两家传礼即可。”
老侯爷摇摇头,很不满意,“你们那聘礼单子老夫也瞧过了,单薄的很,怎能在满京上下拿的出手。”
四爷咽了口唾沫,他可知道三哥给侄子砸进去多少东西,要是那样都算少,那当初秉宣成婚简直都算是寒酸了。
“邵家说是双礼备嫁,所以儿子也不好多出,恐会被人说道算计儿媳嫁妆。恰好当初祖父祖母留了几箱古物给儿子,拿出去也很长面子了……”
“不成,那都是开国时祖宗刮回来的老物,沾着血腥,不吉利。待会儿,你们几个随老夫一起去开祖库,挑几件御赐之物,送去邵家见礼。老夫倒是记得,孝宗初年侯府得过一件上贡的凰凤盘纱霓彩裙,有水火不侵,夜光流华的奇能,摆出来,也让那些世家也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