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任重原本在北直隶稳压年处仁一头,除了背后站着蔡川廷之外,也是因为他的资历远非年处仁能比的。但是经过今日这一遭,河北的士子心里一定会非常抵触任重担任助考。

那么第二主考官很可能就会花落年处仁,这对赵秉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左参政大人到!”

气氛正要回暖之时,门口传来了嘹亮的通传声,霎时酒楼里所有士子的心都提了上来,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隐有暴动之象。

“孽子!畜生!不肖的混账东西!……”

任重“怒火冲天”的跑进了酒楼,夺过铁卫腰间一把刀便四处寻觅他那孽障儿子,瞧那架势,真逮着了估计会一刀劈下去。

赵秉安感叹,他平时耳目要有这么灵敏,说不定不会被自家儿子拖累到如此境地。

任家五公子被摊在楼梯上发散,赵秉安刚让人灌入最下等的劣酒,此刻他正烂醉如泥人事不知。

“任大人节哀,明诚赶到之时令公子已陷散毒,大夫至今没有赶到,所以恐怕凶多吉少了。”眼下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时候,任溢治的情况越严重,对任重摆脱恶名就越有利。

任重无缘秋闱已成定局,那赵秉安至少要保住他在布政使衙门的地位,要不然放任年处仁一人独大,那赵秉安才真的是坐立难安呢。

再不懂事再讨人嫌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谁看见自己的骨血这般悲惨的模样能忍的住!任重当即瘫倒在台阶前,身体都直哆嗦。

“自作孽啊……”

舐犊之情,悔恨之意,任重只用了两行无声的眼泪就诠释的淋漓尽致。

酒楼大堂里被打伤的士子伤势确实重,但也没到性命攸关的地步,甚至经过侯府铁卫的救助,大部分都清醒了过来。但眼下参政大人的爱子可是实打实的要“不治身亡”了,众人瞧这父子俩的心酸画面,心里的风向自然就转了。

“都是那祸水的过错,若不是她一直挑拨伯英兄与任公子的关系,两人何以大打出手,酿成现下这等苦果!”这位蹲在血人身旁,一直用愤恨轻蔑的眼光瞄向躲在楼梯下的玉墨姑娘,任家那小魔王已自食恶果,那这个招灾惹祸的娼妓也要付出代价才对。

铜雀楼四大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玉墨一手琵琶弹得是出神入化,风靡整条走马街,不少富家公子哥一掷千金也不过能在铜雀楼听上一曲。任五就是在铜雀楼连砸数千两之后,开口为其赎身。但北直隶但凡在风月场上走动的,无一不知任家小五爷薄情善变,视姬妾如猪狗,宠时捧上天,厌时踩入地,被他玩死的姑娘足以再开一家青楼。

几位清倌也是无奈,她们接下今夜这个帖子就是为了火速寻一良人,早早许出终身。嬷嬷允诺,只要登科楼里有一人开口求娶,她们就可以自赎其身,以良家子的身份出嫁。虽然知道这种方法隐患重重,但总好过继续待在铜雀楼被拍卖吧。现在是因为她们还年轻,银子还没榨干,所以嬷嬷才没有让她们破身,但这样下去她们又还能坚持几年……

谁想到美梦终究是美梦,她们几个就算早早出发赶到登科楼,也还是没能逃出任家少爷的魔爪。

其实任溢治赶到之时,铜雀楼的玉墨正与大堂里一位陈姓书生琴萧相合,曲中情意绵绵,动人心扉。

才子佳人,只遥遥相望,便成了一副美景。

要不是出了任家那颗老鼠屎,说不定今夜登科楼便成全了一段佳话。

自家儿子不争气,任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但如果那风尘女子是起始的祸根,那任重绝对会让这些贱胚生不如死。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大人抓起来!”

第154章 乡试(一)前请

“任大人!”

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为难一个弱女子, 这是生怕仗势欺人的名头戴的不严实吗。

“令郎之事明诚深感惋惜, 但当此关头还是大局为重!您可别失了分寸……”

真疼儿子就该好好管教, 不是闯出大祸才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任家那小混账造的孽足够他把牢底坐穿,现在这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本官,糊涂了。”

儿子已经废了,乌纱帽就得保住,任重今日来是为了平息众多士子的怨气,收拾这些贱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参政大人不再为难玉墨姑娘,酒楼里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是对一位绝世佳人, 这些读多了风月的才子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大夫来了!”

随着外面传来的疾呼,众人赶紧让出一条道来,眼下遍地伤员,还是救人要紧。

顺天府的差役带着附近的大夫姗姗来迟, 燕弘锡隐晦的朝领头的捕快点了点头, 两列差役便立刻从铁卫手里接手了现场。

大夫只有一人,这先看哪个就成了问题。按理说,在场情况最严重的非任五莫属,就身份来所也该是他先,但任重却冷着一张脸直接将人推到了堂中血人身旁。

“逆子无礼,惊扰四方, 本官在此代他向诸位赔礼了。”

服散失当,这种情况就是救回来也极有可能成为病痛不断的废人,任重宁愿他这儿子就这么醉死过去,也不想他下半生受尽坎坷。再说,摊在地上那陈姓士子乃是新河县令之子,只看他本家势力没什么,但其外祖伍东民是剑南伍家颇有分量的分支,这小子真死了说不定会引发一连串的麻烦。

“公子发散滞缓,若不辅以针灸散寒,恐怕淤积于五脏,届时回天乏术啊。大人莫不如让老朽先为公子在要穴上扎上几针,舒缓血液中的戾气也好。”

就在任重让医之时,在场的大部分士子对这位参政大人的印象开始急剧回暖,这样一位心胸开阔,舍己为人的大人怎么会纵子行凶呢,任家公子今夜这样的作为恐怕也是一时放浪形骸,毕竟就眼前种种来看,任家五少爷也不过是被人设计的倒霉蛋。面对将死之人,众人心中的容忍度立时就拔高了。

“不必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

大夫追问这一句,一方面是医者父母心,不忍看病人最佳救助时机在自己面前错过,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参政大人事后算账,毕竟这位五公子是人家的爱子,他这样的平头百姓哪能承担的起贵人的性命。

这会儿他得了明确的指示,但拎着药箱一溜小跑赶到大堂里去救人了。刚一下手,他便摸出了不对。

“这位公子是不是先前服过藏红花?或者肉桂、茯苓、白术之类的?他的脉搏跳得太快了,根本不像是失血过多之人。”

哗,这下整座酒楼再次暴动,难不成这血案也是设计好的,到底是谁,心肠如此歹毒!

赵秉安先前就觉得堂中人伤重的很奇怪,平常人若是出了这么多血,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可这个人从他进门就喘着,直到现在还没咽气,原来只是被人慢性放血啊。想来凶手原本的设想是他伤势如此重,一定等不及大夫,那登科楼藏好的药就有了用途,两招叠加,还愁弄不死这个倒霉鬼。

“这,伯英兄身子一向康健,在下从未听闻他需要服药啊。对了!在玉墨姑娘登台之后,酒楼里的小二给我们每桌赠了一壶佳酿,说是登科楼招牌的补酒!”

登科楼,又是登科楼,今夜这家酒楼疑点重重,还真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不,不,我们酒楼赠送的分明是十年汾酒老窖,不是补酒,不是补酒!”掌柜的这会儿就是喊得再大声,也没人会信他了。

先是毒药,再是毒酒,这件案子明显就跟登科楼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