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哪里做的问题,苏州儿这次是去定了,您二老就放心吧,大哥都给我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怎么安排,你告诉我怎么安排才可以让你填上那个大窟窿,苏州两年换了三任知州,两死一疯,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压得住那些魑魅魍魉,就是把你浑身上下都拆个精光,够那些人塞牙缝的不够。”三爷简直要被长子气死过去,生子不肖,祸及门庭啊!
“您别瞧不起我,这次我会带着圣命去的,定国公府的陆冉在苏州边境驻军,到时候他会协助我,只要儿控制住苏州那些绣户大家,不怕榨不出银子来。”三爷夫妇越劝,赵秉宰心里倒是越不忿,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做不好,这次我就偏偏要做给你们看看。
三爷被惊得都说不出话了,不是买的官吗,哪里来的圣命。“秉宣到底要你去苏州干什么,你给我说实话!”
“没什么,爹,您既然都已经把银子给我了,干脆就把那九条渠也给批了吧,您放心,御史台那边,只要您让五叔不开口,其他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赵怀珺刚才是气得浑身发抖,现在是吓得浑身发抖,这兄弟俩到底要干什么,还有到底是谁在背后筹谋,居然令整个御史台都不敢张嘴,大郎一开始提到的郑世兄,又是哪一个。这一环接一环,想得他头疼。
“不行,不管这回你说什么,苏州,你都是去不成的,大郎,不要考验为父的耐心,你要知道,再怎么说,为父也是正三品大员,插手干涉小小一张调令还是没有问题的。”既然你不说,干脆就让你走不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归能看顾得过来。
说来说去还是不行,赵秉宰也不想再多言,反正他早就知道,他们从来都不会真心为他想,永远也不会愿意像对待赵秉安一样支持他。
“那您就别费功夫了,这次迁职是大伯亲自安排的,祖父也是默许的。”
“你说什么,你大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件事,为什么之前你一点口风都没露?今天要不是到了最后关头,你是不是还要一直瞒下去。”三爷夫妻俩真的不懂,他们是这孩子的亲爹娘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的血脉至亲说,却偏偏信铁了隔房的堂兄,人家有亲兄弟的啊!
“你别拿大伯和祖父吓人,他们才不会让你这般胡闹。”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朝政,我这次是为东……东南地方的赋税去的,圣意昭昭,难不成底下那些混账东西还敢胡来不成。”赵秉宰一开始神色略微有些慌张,但说着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仿佛他真的是去为国效力去的。
可惜房里除了蒋氏,剩下的两个人都不是蠢的,那个字他们听的清清楚楚!赵怀珺身上所剩不多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时日,他总感觉大哥在避着他走,呵,低头再看看大祸临头还不自知的长子,他只觉得一口血又要涌上心头。可现在不是他能脆弱的时候,要是他在这个时候倒了,三房就真的完了。
“苏州鱼米之乡,数十万亩上等良田,更别提还有上万台织架,近半数绣户,自立国以来素来就是江浙的赋税重地,每年至少上贡三百万两白银,可你知道这三年,苏州一共交上来多少吗?九十万两,甚至都凑不上一个整数。这里面藏着怎样的猫腻,别说你,就是你爹我想想就觉得心惊。儿啊,你不是那块料子,咱们就不要去趟那滩浑水了好不好,爹给你谋个好缺,实缺,咱们就在京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不好?”
赵秉宰只知道苏州亏空了一笔税银,但他没有想到数额这么大,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慌,“可是,我已经答应大哥了。再说,赵家也已经应承上面了,出尔反尔,恐怕不等去苏州,儿就完了啊!”
三爷强迫自己定住神,可说话的声音还是颤悠悠的,“你见过那位了?”
“没有,大哥只带我见了詹事府的郑必昌,他开口要两万两银子才为我引荐。”
赵怀珺终于松了一口气,事情还没到绝境,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件事应该是东宫那边先找上赵家的,毕竟当年老爷子致仕的时候还被加授了个太子太保的衔,在外人眼里,赵家理所当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就是皇帝,恐怕也是默许赵家作为太子的人手的。
太子虽是嫡出,然非长子,年近弱冠了还被关在内阁读书,想来是憋不住了。这次苏州的事正好是个突破口,谁都知道,苏州上下铁板一块,和身处吏部的诚王脱不了关系,毕竟苏州织造局和臬司衙门的人可都是从诚王府出去的。太子想用赵家在江南给诚王一个颜色看看,父亲和大哥又不想牵扯到这个涡轮里,所以把大郎推了出去,身份上足够,真出了事,侯府想撇清关系也不难,毕竟我们不是嫡枝嫡脉了不是吗。父亲,大哥,你们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赵秉宰听着父亲断断续续的解释,手心里的汗都快把袖口攥湿了,他一句话也不想信,可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脑海里一直就有两个思绪在搏斗,一个说是父亲在骗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去不成苏州,另一个则老在默默念着,大哥没说真话,要不然那天他为什么中途就把自己从酒楼里带出来了,他是知道的是不是。
“我不信,大哥不会害我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这就去问他,这就去问!”
看着自己大儿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三爷夫妇俩都没有去追,他们抱起了地上的小儿子,一家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这都深夜了,赵秉宰跑的急,也来不及让下人掌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了长房,等到了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摔紫了好多地方了。可他现在也顾忌不上了,使劲拍开正辉院的大门,又一掌推开上前的下人,就往着正房里冲过去了。
赵秉宣听着外面的动静,赶紧起身,原本他这些日子也都睡不下去。傅氏原还想问问他怎么回事,但看见他那副神态,最后还是没开口,默默的给他把衣服穿好了。赵秉宣刚出房门,就看见了困在下人堆里的堂弟。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嘴。
“大哥,你没骗我对不对,你不会推我去送死的对不对,你说话啊,大哥,你说话啊!”
“六弟,我……这是父亲和祖父的意思,我也没办法,你放心,只要你在苏州熬过一年,侯府就算对那边有个交代,大哥会马上派人把你接回来的,我保证!”
赵秉宰听着这些话,心里凉了个透彻,连往外挣扎的力气都没了,“所以说,大哥你就为了一个交代,就要让我拿命去填吗?”
“当然不是,我跟你说了,陆冉会护着你的,他手里有兵权,苏州那帮人要不想鱼死网破就不会轻易动你的。只要一年,只要你在那熬过一年,到时候不管以什么借口,大哥都会把你接回来的,你信大哥这一回,你想想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大哥,一年之后你能保证我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吗,要是,要是我熬不过一年呢。那我到时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赵秉宰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整个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哭声喊,边喊边抖。
赵秉宣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确定小六过不过的去,他也和父亲、祖父提过了,可他们都说小六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没办法啊。
赵秉宰哭够了,就自己爬了起来,也不顾满身尘土,就那样慢慢走了出去。不管身后赵秉宣怎么呼喊,他都没再转身。
隔天清晨,太医再次被请入永安侯府,这次倒是大事,府上的六少爷走夜路被野猫子绊倒了,不仅扭伤了脚,还磕伤了脑袋,差点没破了相。太医瞧过那伤口,说是两三个月内都得闭门休养,无法出门了。
第35章 醒悟
永安侯府里最近处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三房的六少爷前一天还兴高采烈的等着升职, 结果当晚就跌断了腿, 不仅原来的衙门去不了了, 连这次的好差事也被大房的四少爷给顶了, 下人们暗地里都嘀咕,到底是人家亲儿子呢,有好事还是先惦记自家人。
更尴尬的是,二房的二少爷和三少爷一改往常隐形人的姿态,在府上高调了起来。二少爷甚至被调进了户部,正六品的郎官呢,比六少爷整整高了两阶, 这可真是, 没法说了。这几天, 府上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三房,就想看看三房到底会不会咽下这口气,可这都七八天过去了,三房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让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失落不已。
“爷, 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大房怎么一下子就把三房给撇下了,事先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啊。”周氏现在心里也闹腾的很,要知道三房中途会被大房丢下车,那她就不在三房身上白搭那些功夫了,真可惜送出去的那些文房四宝, 都是珍品呢。
“胡吣什么呢,这里的事你不懂,别乱说话。你以为那苏州是好去的,老四能不能回的来,且另说着呢。”赵怀珉倒是没想到,大哥真能这么绝,好歹是自己亲侄子亲儿子啊,一个个的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结果不过太子一句话,就能硬生生的填了进去。哼,二哥精明了一辈子,可惜生子不肖父,到底是被老爷子算计进去了,老二老三以后估计是离不了这侯府了。
“啊,不会吧,那大哥怎么还会让老四去,那可是他亲生的!”周氏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说话声音都比平常高三截儿。
“瞎咋呼什么,反正那些事离咱们四房远着呢,以后你和三嫂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对了,你给我记住了,小十一以后少往大房那边凑,有些便宜就是你能沾上手也不一定吃得下去,说不定一个不留心就能噎死你。”
“爷……”周氏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只是看着赵怀珉霎时低落的情绪,心里不免有些感伤,她当初恋上的少年也曾是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的,只是时光无情,两人终究走到了现在这地步。
“我没什么,听说三房里老七也要定亲了,还是老爷子亲自挑的人。咱家老八也快到年龄了,你也注意着给相看相看,别没事就抓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搞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我……,知道了,等下回出门的时候会留意这件事的。”
这会儿,不止四房在嘀咕,五房夫妻俩也在为这件事发愁,虽然沈氏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但得益于父亲的教导,她的政治目光比常人敏锐的多。这会儿,她正捧着一杯热茶,想喝又不想喝。赵怀珏看不得她蹙眉的样子,直接伸手把那杯茶接走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房里也没有外人。”
“公公和大哥他们,他们……”
“他们太无情了是吗,明知道小六不是那块料还非要把他推出去,明知道苏州是个火坑,最后还硬要老四去填。眼见小六不能用了,立马抬举二房,由着三房落到尘埃里,甚至不惜让老二踩着小六在户部立足。哈……”
“相公……”
“没事,这就是家族啊!我们享受了家族多少荣光,到头来就要做出多少牺牲,谁也不能例外!”就像他,明明被薛焘那个王八蛋绝了,绝了子嗣,可是只要临平长公主还活着,顾忌着皇室,顾忌着薛家,他就不能把那个混蛋真的赶尽杀绝,当然,他的父兄也不会允许不是吗!
“那安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总不能现在就把三房的担子压在他肩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