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稍微好一点的大夫光出诊金都是一两银子起,这种做过御医的名医,只怕不是一丁点钱能够请得动的。
宋菱知道弟弟会问,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借口了,道:“是锦绣庄的老板娘帮我请的大夫。”
“锦绣庄?”
“嗯,你知道我平时那些绣活儿都是从锦绣庄接到的吧,我给锦绣庄做了这么多年,老板娘瞧着我手艺不错,他们最近在京城开了分铺,想让我去京城给他们当绣娘。”
“京城?!”宋溪听言,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你要去京城?”
“嗯,他们新铺开张,人手不够,老板娘说了,只要我去京城,就让我做绣娘的头儿,帮着管管铺子,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宋溪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有些不信,若是这样,为什么那锦绣庄之前不请姐姐呢?只让她做一些散活儿,按成品数量付钱。
“他们之前不缺人嘛。”宋菱道。
宋溪年纪虽小,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有些狐疑地看着宋菱,“姐,你不是骗我的吧?你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
突然把全益州最好的大夫请了来,突然又要去京城,宋溪心里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紧,一把拉住宋菱的手,“姐!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你想哪里去了,我真是去当绣娘的,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锦绣庄问舒老板。”
……
宋老爹是肺上的毛病,且病了许多年,虽说能治,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
老先生给宋老爹扎了针,又给他开了药方子。
扎针要每天,老先生建议让宋老爹住到医馆去,他方便医治,也观察情况。
宋老爹一听,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治不治都那样,我不去医馆,不去。”
去医馆住着医,那得花多少钱啊!
宋老爹坚持,不肯去。
宋菱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回头对老先生道:“白大夫,您说得对,您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把爹爹送到医馆来。”
“阿菱!”
“爹,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她说着,便转过身,“大夫,我送您出去吧,您这边请。”
知府大人派了马车来,马车就停在村口。宋菱把老先生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出了村口,才转身,往家的方向回去。
父亲不知何时下了床,一进屋就紧紧抓住她手,“阿菱!你哪里来的钱请大夫?阿溪说你要去京城,是真的吗?”
宋菱扶着父亲坐下,点头道:“是要去,爹,我后天就走。”
“后天?怎么这么突然啊,阿菱,你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呀?你可千万不能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去做啥事啊!”宋老爹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您慢点!”宋菱忙给父亲拍了拍背,倒了一碗水递给父亲,“您喝点水吧。”
“阿菱啊,你跟爹说实话,你究竟哪里来的那么钱请大夫?你还让我去医馆住,你知不知道住在医院每天得花多少钱?”
宋菱不敢告诉父亲和弟弟自己是去京城帮别人代嫁,她要是说了,父亲和弟弟一定不会让她去。好在她已经和锦绣庄的老板娘对好了口供,解释道:“爹,我已经跟阿溪说了,是锦绣庄的老板娘花钱帮我请的大夫。”
“这怎么可能呢?平白无故的,人家怎么会帮你?”宋老爹完全不信,握着女儿的手,“闺女儿啊,爹不治了,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你也别这么辛苦赚钱,等改明儿我就找媒婆给你说门亲事,你嫁人吧,别再被爹拖累了。”
宋菱听得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嗓音哽咽,“爹,您别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宋菱后天就要动身去京城,当天下午,宋溪就悄悄跑去了城里。他不相信宋菱说的,所以要当面问问那锦绣庄的老板娘是不是真的。哪知道一问,竟和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拿着把鸡毛掸子正在扫柜台上的灰尘,笑道:“我也不是白帮你姐姐忙的,给你父亲治病的钱,都得从你姐以后每个月的工钱里扣,花多少扣多少,明白吗?”
从城里回去,宋溪终于相信姐姐是真的去京城做绣娘的,晚上忍不住跟宋菱说:“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宋菱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听言吓一跳,“你去干什么?你不念学了?”
“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宋菱又感动又想笑,“我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真要有什么,你个小屁孩儿又能帮我什么?”
此去京城,她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也许哪一天身份暴露了,会死掉吧?
她低头揉搓衣服,心里忽然有些乱。
宋溪下意识挺了挺胸膛,“姐,我十二岁了!我能保护你!”
“别说傻话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爹,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姐——”
宋菱抬头,表情格外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阿溪,我不在家,爹爹就靠你照顾你了。”
宋溪眼睛泛红,心里跟刀扎似的。他想陪着姐姐,可他知道,姐姐不在,照顾爹爹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了,他不能让姐姐担心。他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就能保护姐姐了。
“姐,等爹爹好点了,我就来京城找你。”宋溪忽然说。
宋菱怔了怔,眼神有点躲闪,她忙垂下头,继续洗衣裳,“到时候再说吧。”
去了京城会发生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
……
去京城之前,宋菱先把父亲送去医馆安顿好了,之后就跟父亲和弟弟告别。
宋溪死活要送她,从医馆里跑出来,追了好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