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提醒曹真:“卿等美意,吾心领矣。自可上奏为吾辩诬,然不必联名也,以罹结党之讥。”曹真猛然醒悟,拜谢而去。
过不多时,司马懿也来了,对是勋说:“弟子以为,此先生功高难赏,故不得不砌辞贬抑耳。然观蜀人似有喜意,或欲煽摇先生,自立蜀中,为先生计,万万不可听彼等之言。”
是勋双眉微蹙,故意考较司马懿:“胡言不可?仲达何所计耶?”
司马懿说了:“蜀将各顾身家,非诚心拥戴先生也,即率彼等反,其不惧反噬乎?而兵马远来,家眷皆在中原,谁愿久居蜀中?即曹子丹、徐公明等,必不肯与先生同心也。远军不可用,蜀人不可信,而欲自立,安可得耶?况今护国已入汉中,塞北上之道,黄忠等又将东来,断南中之途,徒以蜀郡、广汉,能抗天兵者乎?一时荣辱,不足挂齿,先生慎勿蹈此陷阱。”
是勋心说当然啦,你以为我是钟士季啊?哪怕我有他钟会的胆子,身边儿也没有一个貌似忠厚的姜维呀。钟会的自立计划就是一天大笑话,我就这么回归洛阳,顶天了曹操把我罢黜为民,真要是敢据蜀自立,用不了三个月,脑袋就得掉。再说了,我老婆孩子都在洛阳,我可不是马孟起,为造反连爹都可以不要,那般薄情寡意……
可还是忍不住朝司马懿诡谲地一笑:“仲达可肯与吾同心否?”
司马懿当场就惊了,赶紧跪拜在地:“所谓‘天地君亲师’,君在师先。懿受先生教诲,固不当背也,然若先生有不忠之行,懿唯苦谏,乃至死耳!”你真想造反吗?我不敢跟你敌对,但哪怕一头碰死,也不会跟着你干——开玩笑,即便你不顾妻儿老小,我还要顾哪,老爹、兄弟们都在中原,我一从贼,他们全都得掉脑袋!
是勋笑着把司马懿搀扶起来:“仲达是乃与吾同心也。吾岂有反意?固欲观仲达之见识耳。”我只是试试你的。
其实他心里话说,连徒弟都不肯跟着我造反,这造反有成功的可能性吗?刘备还有不离不弃的关张哪,我身边又得谁人?再说了,形势比人强,天下已定,谁会昏了头上一条必沉的破船哪。
于是关照司马懿,说我也懒得再见旁人了,若真有蜀人前来煽动我,反倒容易引发天子的疑忌。你出去说,我累啦,已经躺下,谁都不见——但是你在蜀中,给我严密监视那些心怀二意的蜀人,等到护国一至,局势初安,便可施雷霆手段,把那票家伙全都逮起来法办!
是勋嘴里说谁都不见,可还是有一个人,他不便挡驾,非见不可,那就是老朋友孙汶。孙汶一进门就先唉声叹气,说的话跟曹子丹并无不同,可是犹豫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凑近是勋,压低声音问他:“宏辅若归洛阳,得无虞否?今手握重兵,朝廷必不敢严责也,一旦释甲,赤手空拳,恐有不忍言之事……”
是勋眉毛微微一颤,也低声问道:“毓南是何意耶?”
孙汶说了,刚才有几名蜀吏来找他,大为是勋打报不平,隐约透露的意思,他们愿意拥戴是勋占据蜀地,要求朝廷划地称王,要孙汶劝说是勋,千万不要奉诏返都。随即孙汶便道:“吾观彼等亦非可成事者也,据蜀而王,恐不可为。然当急奏天子,云蜀地初定,百废待兴,正不可易帅,请收回成命。再徐徐以觇洛中情势,以定行止为佳。”
是勋瞟了孙汶一眼,心说还行,原本以为你是个大老粗,这外放多年,终于也混出点儿眼光来啦,起码看得清形势,没有受那些蜀人的蛊惑,劝我造反。于是淡淡一笑:“毓南且安坐蜀中,候升迁也。吾今归洛,料必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