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中南向,共有东西两条道路。东路始于南郑南方,先翻米仓山,再循潜水谷道,可至巴西的汉昌。西路则出阳平关,经白水关、马鸣阁等险要,可抵葭萌、梓潼——梓潼以下,就可以算是正式进入了成都平原。
马超首先率领残兵退出汉中,因为阳平关已失,故此只有走东路,翻山越岭,千里迢迢,抵达汉昌,这才得以略加休憩,重整队伍。诸将齐聚,商议行止,王平建议说,不如东归鱼复,去与甘将军会合,汉中将陈曶则建议向西进入成都平原。
可是这时候马超也已经得着二刘相争的消息啦,吴懿困守孤城,周边郡县皆为刘封所得。他心说我若能带这数千败兵去与吴懿会合,他再任命我为前线总指挥,不信击不败孺子刘封……可问题我进不去成都城啊。若然西去,那就只能向刘封俯首称臣啦。
然而东行也未必靠谱,甘宁在鱼复是地头蛇,自己兵马又不充足,贸然前往,必为甘兴霸所并也。你说啥,甘宁未必会起这种心思?那除非自己心甘情愿接受他的领导啦,然而无论名位、品秩,还是出身、资历,自己都要比那江贼头子高太多啦,吾岂甘心下之?!
马岱最了解兄长的心思,当下微微使一眼色,马超会意,便命众将先去休息,明日再议——转过头来就跟马岱二人密商。马岱说啦,兄长你当日绝张飞而听吴懿,是不忿名位在关、张之下(其实还有垂涎骠骑将军位的意思在,马岱没好意思说),如今关羽、张飞都挂啦,赵云陷身南郑,估计也活不了,您这会儿若去投靠刘封,必被目为股肱之臣啊。要说谁还可能压在您头上,估计也就黄公衡了吧?但黄权原号镇北,比您差了好几级,将来咱们争取争取,别说骠骑了,说不定连大将军都有份儿哪。
马超皱眉道:“今吴子远困守成都,或难成事也,往投刘封,亦无不可。然吾昔斩张益德使而囚简宪和,复攻赵子龙于阳平,刘封心胸素狭,可能容否?”马岱说了:“昔日事,乃可托言为吴懿所欺,今刘封直当魏人大军,安能不捐弃前嫌,倚重兄长耶?况兄长前悍斗赤阪、城固,于国亦有大功也,刘封岂敢不纳?”不过你得先警告那些跟着咱们出来的汉中将,要他们别在刘封面前胡言乱语。
马超筹思半晌,无奈之下,只得依从马岱所言,于是翌日即召唤诸将前来,说我决定了,要西去归从于太子刘封。然后义正辞言地讲了一番国家大义,说如今魏人大举入汉,社稷危在旦夕,诸位就应当与我合同一心,共御外侮,以报先帝之恩遇也。我失武都,尚且在汉中拼死御敌,你们守备汉中有责,失土之罪,便当抵命!只有咱们拧成一股绳,太子才法不责众,不好怪罪咱们……
王平不愿西行,请求率部东归鱼复。马超虽有吞其兵马之心,但如今是在甘宁地头上,事也不敢做绝,只得放他去了。
即率残部两千余,仓促西行,最终在葭萌见着了刘封。
原来这个时候,刘封已经逼和了吴懿。原本他提出的条件,是要吴懿打开成都城门,放自己入驻,全盘接收,这当然是吴懿、李严所坚决不肯同意的。对方提出,可以使刘禅暂去天子号,承认刘封为太子,两下罢兵——但这成都城嘛,且等你退了魏军再回来吧。刘封说也行,那你们先把天子印玺送出来给我吧。吴、李自然一口回绝。
最终还是黄权与徐庶两边磨合,要大家伙儿都以国事为重,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才算勉强达成协议。成都城献出军粮万石,并关羽以及北属众将的家小——自然包括了关平、关兴,以及张飞之子张绍等——刘封则暂且撤围。
随即刘封便留关平守备雒县,监视成都,自引大军北上来救汉中。可是才行至葭萌,就听说怎么,阳平关已失,汉中眼瞧着要丢,咱们不赶趟啦。
即召黄权等将商议。黄权说了:“昔法孝直语之先主,云:‘鱼复、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今虽失汉中,若能保此二关,国事尚未可论也。”鱼复有甘宁守备,不说万无一失,安全系数也是挺大的,再说距离太过遥远,咱们也赶不过去。至于关头,乃是指的“白水关”,想当初刘璋之所以能够抵御住张鲁连番不断的北线侵扰,就是堵住了白水关——咱们应当派遣良将守备。
刘封就问了:“何将可用?”黄权请令道:“权愿往,为殿下守住此关,必不使魏人一兵一卒得入也。”刘封说不行,自从益德遇害、子龙北上后,你就是我的首席参谋啊,须臾离开不得。想了半天,说暂且让张绍去守吧,只要他有他爹三成的水准,关头保安可期。
此外,还使关兴守备马鸣阁,作为白水关后的第二条防线,刘封本人暂驻葭萌县北。根据黄权的盘算,即便魏人十万大军来攻,没有半年六个月的,也是很难攻破这两重要隘的。可若真有十万大军,即便吃尽今秋汉中盆地的新谷,估计也支撑不了大半年啊——“且逼其退,乃可挟功南定成都,进而徐徐再图汉中,或可使社稷危而复安也。”
随即数日后,马超率领残部赶来会合。果然不出马岱所料,刘封这会儿正愁麾下缺乏良将呢,一听说马孟起从汉中逃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就待出城相迎。还是黄权提醒他:“马超初绝张益德,心向刘禅,今战败来归,实无奈耳。太子当恩威并施,始能获其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