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曾为雍州刺史,去岁才由梁习继任——是勋一直在想,倘若驻守长安的还是仲达,估计哪怕夏侯楙再无能,这城也丢不了——他去职的原因是因为老爹司马防病重,而老哥司马朗正当竞争度部尚书的紧要关头,所以代哥哥回家装孝子去了。如今可由朝廷颁下急诏,要司马懿尽快进京——反正你老爹不还没有死呢嘛,国事要紧。
曹丕问是勋:“吾知仲达为太尉高足也,河内世家、天下俊才,然其人知兵否?”是勋心说司马懿要是不知兵那还谁知兵啊……在原本的历史上,诸葛亮初出祁山,其实仗打得并不怎么好,还用错了人,要后来才逐渐锻炼成“天下奇才”的,而司马懿初次指挥大军团作战,就一举摧垮了孟达的图谋,军谋天赋可能比孔明还要强上一筹哪。
便即禀报说:“为勋之徒,故知其人秉赋,军民事宜,皆可托付也。”
然而曹丕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否决了是勋这一建议:“仲达年轻,恐不如辛佐治也。”
司马懿本年三十五岁,其实不算年轻了——以这年月人的普遍短寿来论,男子十七八岁可以算作成年,三十来岁步入中年,四十六七就开始垂垂老矣——但在同等级的官僚当中,仍然风华正茂,资历也属中下游。所以曹丕提出以辛毗出任河南尹,辛佐治好歹四十多啦,肯定比司马懿要更老成一些。
辛毗那也是曹魏名臣——虽然没什么军事经验——曹丕执意用他,是勋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反驳理由出来。况且司马懿终究是自己的弟子,所谓“内举不避亲”,这得是一心为国,毫不考虑自家名声的大贤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是宏辅终究还并没有如此高尚的节操……
等到会议结束,返回自家府邸,即召长子是复来到书斋,跟他讲述了今日朝中的诸般决议。顺便就问是复:“辛佐治与太子,曾有旧否?”
为什么曹丕一定要让辛毗当这个河南尹呢?话说曹操一走,曹丕就直接下令,搞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但因为多不上二千石,又有亲信、吏部尚书陈群给他兜着底,所以不至于遭群臣的反对,或者引发曹操的不满。这些人事变动,多有根由可循,所用若非世家大族,就是曹丕为王时代的亲近之人,多置于河洛各县为令、长。理由倒是也很充分:如今我总体负责军事行动的后勤事宜,当然要用些知根知底的官员,才能如臂使指,政令畅行啊。
无疑,曹丕这是开始培养和锻炼自己的心腹之人啦。虽说太子引用私人,很容易遭到皇帝的猜忌,但若太子丝毫不用私人,同样会被认为有违人情之常,恐怕别有居心——关键在于不要搞得太过头,而曹丕就正好完美地踩在了这条红线上,轻易不肯逾矩。
说起来,只有这河南尹之任命,略略有些过分。那么他是真的一心为国吗?还是辛毗其实跟他也有什么关系呢?儿子你已经开始负责情报工作了,对此可有什么解释吗?
是复听问,不禁淡淡一笑,回答道:“辛佐治与太子无涉,然阿爹忘矣,其婿乃羊耽也。”
啊呦,是勋心说原来如此。羊耽字探之,是泰山郡名门之后,东汉朝著名的“悬鱼太守”羊续之幼子,曾为曹丕门客,今任太子仓令。这家伙娶了辛毗之女为妻,就是曹魏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名女人之一辛宪英,辛毗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才已经或者有可能被曹丕引为同党啊。
是勋心说我一直在关注着羊耽的兄长羊衜,等着瞧他小儿子羊祜啥时候出生呢,怎么就把羊耽给忘记了?要说羊衜跟我也是有一定曲折的关系的——羊衜原配为孔融之女,继妻为蔡琰之妹——而羊耽跟我素无往来,就把这碴给拋诸脑后啦。幸亏有儿子提醒……不,幸亏我编织了一张情报网络出来。
正在沉吟,就见是复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呈给是勋:“此儿近日按查宇内大族,有以芹献也。”我把豪门世家全都调查清楚,罗列成表,阿爹你肯定用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