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己制定的制度,自己率先破坏,很难心安理得,但他是宏辅也不是毛孝先那种彻底的清廉正直之辈啊,再说了,就开这么一扇小小的后门儿,不算什么太大事儿吧……
终究是勋提出科举制度,主要目的还真不是为国举贤,而是为了给寒门士子们多开辟一条上升通道出来。
科举制成之于唐,但唐朝的科举真不似后来宋代甚至明、清那样,又是进场搜身,又是一考三天,又是士兵站岗,搞得跟监狱似的。唐代的科举仍然混杂了许多人情味儿,所以士人入长安后多要干谒权门,或者献诗扬名,以便加分。作弊对于唐代科举,那根本就不叫事儿,后世为了堵住这个漏洞而把制度越搞越严,反倒作弊之风也随之滋长,变得更加防不胜防。
当然啦,那也是因为参加考试的士人数量日益膨胀,若不严格制度,将彻底无法管理。别瞧这回考试规模已经大出是勋意料之外了,但真说起来,还未必能比明、清时代某些江南重要州府的乡试人数为多……
因此是勋安慰自己:原本历史上的科举制之初,就不怎么刻意避免作弊啊,我又何必太过于执着呢?
且说第一场科举考试,安排在建安十四年的九月廿五日,参与者三百余人,第二场明经科考试,则安排在十月五日,参与者二百余人。然后到八日为止基本判完了首轮各科,开始统一给明经科的考卷判分。是勋作为主考,可以优先捧着大厚摞的卷子翻查,随便挑几份儿出来审阅——不可能都归他一个人瞧,否则非累吐血不可。
但他并非胡乱翻检,没过多久,便见到有一份考卷的右下角沾着两点小小的墨痕——嗯,这便是是着的卷子了,且让我先来瞧瞧看吧。
把卷子展将开来,第一印象是字迹相当漂亮,一笔工工整整的隶书,与自己还在营陵时所见到的迥然不同,但细察端倪,确实还能瞧出一丝当日的笔迹——看起来,是伯明长年窝在家里读书,也并没有彻底地混日子嘛。
再瞧行文,通顺晓畅,结构谨严,文意则精深绵密,切中时弊——这就肯定不是是着本人的能力了,是不是是宽预先作得了,让他去考场现默写一遍的呢?
文章若是写得不行还则罢了,既然写得不错,是勋就干脆撂下了,还是交给别人去批吧,以避嫌疑。且说判明经卷前后花费了整整九天的时间,三百多份考卷除十来份实在答非所问,或者污了卷的,余者皆给评定。当然啦,不是百分制,而也按照中正制的定规,分为九品——那本是当时常见的等级制度,并非陈长文的新发明。
最后是勋复审一遍,又调整了其中二十多份的等级——对于那些华而不实,或者屁股太明显坐在世家一方的,全都下调,对于那些文拙而义深的,则提高一两等。审着审着,便瞧见是着那份卷子了,初审人乃是陈群的门客段瑕,给了个“上下”的高分儿——嗯,这文章值得此价。但是勋还是特意给压了两级,改成了“中中”——这真要给是着高分,把他分配到比较好的岗位去,那不是为国举愚吗?将来那货出了事儿也丢自己的脸啊!
评分完毕后,并不似后世科举那般,当场张榜公布,而是全都交给选部备案。并且选部再取出五郡中正的品评等级,添加在考试成绩之上——简而言之,中正评为上品的,则加二等,评为中品的加一等,评为下品的等同于投刺自荐者,就这样定出了最后的等级和名次。
比如是着,他的中正品评为中中,明经考试成绩亦为中中,因而最终成绩便是中上。
成绩中下之下的,全部黜落,得上、中共五级评价的(仍然不给任何人上上),选部将其档案再移交给吏部,由陈群率领吏部班子分配职司——非独明经,其它各科的考评流程也大抵如是。
这开天辟地第一次科举考试,参考者近六百人,最终通过的超过半数,三百有奇。跟原本后世科举制大行之时不同,一是主要看成绩,并无硬性的录取者数量限制——反正陈群那儿空的坑儿还多得是呢,而且就算填足了,也可以挂“茂才”头衔,作为魏官预备队。二是这年月读书人数量较少,相对的质量也精,没有后世那么多滥竽充数之辈。
至于是着,最后被分配到秘书监为吏——刘放看上他那笔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