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微微而笑:“既用人,安有疑耶?”表面上表现自己的大度,用人不疑,其实内心却想:黄射要能说动黄祖归降最好,若敢背反,我就有机会将来父子并戮,把他这一族都杀个干干净净啦。话说这些时日黄祖党同周瑜,搞得曹操很恶心,不禁便油然而生了杀意。
再说黄射亲自来至西陵,劝说黄祖,黄祖说曹操不是才刚战败,眼瞧着就要退兵吗?而且他还把你给送回到了我的身边,那我还投降个屁啊。黄射摇头道:“若王师胜,即父亲欲降,亦恐再难得镇江夏也;今王师败绩,父乃归之,丞相必喜,我家乃可光大。”现在投降,那是雪中送炭,最好的机会,现在要是不降,等曹操返回中原,重整兵马,再伐荆州,咱们父子就都只有死路一条啦。您真以为丞相举中原之重兵来,拿不下这荒远的荆州吗?
反复劝说,黄祖终于心动,于是就把江夏太守的印绶交给黄射,让他返回曹营去献给曹操。曹操果然大喜,大大夸奖了黄射一番,并说:“公礼乃可赍印绶归之卿父,但允我二事,即上奏朝廷,使卿家续镇江夏也。”第一件事,要黄祖公开写信去跟刘表断绝关系,第二件事,要黄祖派船把一支曹兵送过长江,前往江南驻扎。
既然已经答应投降了,那黄祖自然无所不允,当日即迁部将苏飞率领船只前去接应。曹操乃派于禁率三千兵马南渡,屯扎在长江南岸的沙羡——我虽然没能打下西陵,但是收取了整个江夏,那就必须得把江夏的江南地区给控制住,如此才能顺利切断刘表和孙权的联系。
随即曹军即奏凯而返中原。
再说江东船队东还,到彭蠡泽附近遭遇了鲁肃的水师,双方恶战一场,因为江东军人心思归,不欲苦战,鲁子敬虽然没能拦住他们,倒也稍稍地占了一些便宜。舟至丹扬境内,周瑜终于清醒了过来,得知昏迷后的情景,不禁喟然而叹:“吾不能破曹也,岂天意乎?!”索了琴来,即于病榻上弹奏一曲,其调凄越,闻者无不垂泣。
船行至春谷附近,突然有人来报:“定武中郎将于岸上求见将军。”周瑜心说他来干嘛?可是身体正虚,头脑也有些昏沉,无暇深思,即命座舰拢岸,自己一袭儒衫,登岸来见。
就见一将身高八尺,相貌魁梧,匆匆而前,一把就抓住了周瑜的双手:“公瑾,此行荆州,颇辛苦否?”
这位定武中郎将名叫孙暠,乃孙坚之弟孙静的长子,在东吴宗室中是个被边缘化的人物。不过那也不怪旁人,而怪他自己:且说当日孙策遇刺身亡,灵柩送返老家富春,时孙暠率兵屯扎在乌程,,一时就起了歹意,欲图整军前往会稽去劫持孙权,抢夺家族之长的位置。虽然最终因为虞翻的劝说,以及会稽全郡都持不合作态度,孙暠并没有真的发动叛乱,但孙权继位之后,必然就把他给晾起来啦——使其率部曲守江,赶离了江东中枢。孙静次子孙瑜、三子孙皎、四子孙奂等,皆受重用,只有老大孙暠跟一旁任闲职、吃闲饭到死。
顺便一提,后来一度执掌东吴国政的孙峻、孙綝,就都是孙暠的孙子。原本历史上的孙暠是这般经历,在这条时间线上,其实也差不太多。
且说孙暠拉着周瑜的手,说是已经设下了酒宴,要为周瑜洗尘。周瑜辞以吴侯急召,不克停留,孙暠把面孔一板:“何吝一饭耶?”不会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周瑜尚在病中,脚步虚浮,竟然就踉踉跄跄地被孙暠给扯着走了——离岸两箭之地,已经搭起了帐幕,摆下了肴馔。
周公瑾无奈之下,只得依从。于是分宾主坐下,酒过三巡,孙暠就开始询问荆州战事的经过。周瑜大致描述一番,孙暠不禁慨叹道:“惜乎虽然破曹,却不得久据荆襄也。公瑾大才,不得施展,若仲谋能专任之,不加掣肘,何致今日?!”孙权那东西真是太目光短浅啦!
周瑜听孙暠辱及孙权,不敢再多呆了,匆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公子被酒,当慎其言。瑜亦不胜酒力,请辞矣。”孙暠说慢来,我有一句话要跟公瑾你说:“吾若得公瑾相辅,必信重之,无言不从。若与仲谋异处,曹操必退,荆州必得矣!”要是换了我在孙权的位置上,你肯定不会做那么大的无用功啊。
周瑜闻言,面色大变,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孙暠仰天叹息道:“惜乎,烈士而终不识明主也。”即将酒杯朝地上一掷——“当”的一声,帐幕后闪出无数兵卒来,各执利刃,朝向周瑜……
(江南无别封之卷十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