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加在,是勋暗中松了一口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起码最近这段时间里,自己还算安稳,不必要去顶撞“小霸王”的马槊……哦,上回碰面,他是使戟的……
是勋本想着以文出仕,尽量远离战场,以保小命的,但在这乱世当中,想要百分之百达成这一愿望,那就绝对地不现实。
举例来说,著名的文学之士、“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原本的历史上,他在刘表手底下就确实远离了战场——那是因为刘表很少发起主动进攻,而且并不重用王粲。后来王粲归曹,就也跟着大军远征过几回,要不然也写不出“从军有苦乐,但闻所从谁”的那一系列《从军诗》来。
是勋本人呢,自从投曹以来,运粮途中撞见孙策,以及后来协助太史慈偷袭吕布、奉使雒阳对战匈奴兵,等等,虽然不算是真正的受命从征,但距离战场也都在咫尺之间。等到这回南征袁术,他是想逃都逃不过去——曹操亲自点名了,他怎么办?声称自己是朝官,不当从征?还是借口少府事务繁忙,主官孔融又见天儿偷懒,所以抽不出空来?他敢跟曹操面前这么推诿吗?
本来在是勋想来,自己无拳无勇,身为谋士嘛,所谓从征不过就是跟着主帅跑跑路,偶尔参加一下军事会议,有计则献,无计则缩,应该挺悠闲的。可他就料想不到,军中的事务竟然如此繁杂,谋士们各个儿都摊了一大堆事儿,就压根儿闲不下来。
即以此番从征的主要谋士班子而论:荀公达为正、程仲德为副,统筹全局,见天儿跟曹操开小会,还经常要亲自领了兵跑第一线去观察地形和敌我态势,半个月下来,他俩原本笔挺的脊梁都有点儿佝偻,还时不时躲在无人处自己按摩双腿;毛孝先负责粮秣供给,成天耳朵上架着支毛笔走东营蹿西寨,到处核查、点检,然后回到自家帐篷里就抓把算筹摆来摆去的,兵将们扎好营就熄灯睡了,他的帐篷却往往要一直亮到天明——是勋是真想把阿拉伯数字和后世的加减乘除各类算式,以及简单代数教给他……
还有郭嘉郭奉孝,负责情报归纳和分析,往来传报都先递交给他,他再择其要点写成简册上报曹操,眼圈儿永远都是黑的——是勋算是明白为啥他的策略往往都能直指人心啦,相关人心的情报全都如丝如缕,他天天跟那儿织布似地分经析纬,才能形成洞察一切的大智慧。
果然这谋士也不是好当的,怪不得诸葛亮后来要吐血——他把主将和谋士的职务全都一肩挑了,不累死才奇怪呢。
至于是勋,主管文书工作,也绝不轻松。他此前就不知道军中的文书竟然如此之多,举凡曹操有任何指令,都由书记录下,然后交给是勋拟成命令,既必须完整地表达曹操的用意,又必须条理清晰、文辞精简,方便向下传达——他就好几回忍不住打算直接写白话……不过这年月就连口语都和后世的白话有很大区别,写成白话反倒肯定没人能懂。
再加上,这一路上曹操所发布的指令,所涵盖范围也并不仅仅在军中,所经处向各郡县催讨粮秣、安排食宿、布告安民,以及向朝廷奏报进展情况,大多数也都得仰仗是勋的笔头儿。是勋这份儿苦恼啊,心说你怎么就不肯带上王粲呢?就因为他新婚燕尔?那我还幼儿即将临盆呢,曹操你怎么就心疼一个外人,不肯心疼我这亲戚?
总而言之,自己推荐给曹操的人才还是太少啊,司空府里的人手还是不够啊……最可恶还是荀彧,我知道你夹袋里还一大堆人呢,怎么就不赶紧地往外掏呢?真倒霉,自己从高密带回来那么多郑门弟子,就因为参加革命队伍时间太短,所以曹操并不信任,但凡能够带上这么一两个什么郗虑啊、任嘏啊,我又岂会跟这儿累得要吐血?
当然相比起来,众谋士当中是勋年龄最小、身体最好,所分担的工作倒是最轻的,所以他也并不敢,也没脸真的抱怨啥……况且,要他跟荀攸、程昱、郭嘉他们交换?那此战非大败亏输不可;跟毛玠换吧,他前一世数学就苦手……
他只是琢磨着,与其如此,自己还不如出差哪……我真想跑路去见趟黄祖啊,可惜你这回却不肯放了,又派那个没蛋用的王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