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虎始终仰着头,双手在背后攥的青筋迸现,他艰难的动着唇,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颤微的字:“娘子,别……说了!”她这般依恋不舍,让他黄泉路上如何走的安心?
上头监斩的王县令冷眼瞧着,喝道:“死囚犯秦大虎,台下那可是你何人?”
秦大虎一惊,脱口回喝道:“只是俺的乡里乡亲,除此之外没啥关系!”说着狠心用肩膀将怀里趴着的娘子往外一顶,狠了心撇过脸不去看那趔趄的倒在一旁的娘子。
王县令冷笑:“你当本县令是傻子吗!”
不等秦大虎回话,在后一排跪着的秦母瞬间直起了身子板瞪着眼嚎道:“你这个小贱蹄子,丧门星,俺早都说过你以后少来缠着俺家大虎,俺家大虎可不是你这个小寡妇能攀得起的!如今俺家大虎就要上路了,就要重新投到富贵家里去享福去了,可不许你这个小寡妇过来给俺家大虎身上沾上晦气来,别再死皮赖脸的缠着了,你还不赶快滚!”
说着就往苏锦的方向呸了一口,接着秦母就急急转头看向王县令道:“青天大老爷明察啊,往日这小贱蹄子就看上了俺家大虎老是苦苦相缠,可俺家大虎可是看不上这样的,俺家大虎要娶就要娶名门闺秀的哩,她一个小寡妇暗哪里能配得上俺家大虎哩?青天大老爷啊,如今俺们全家都要投去富贵家里头了,可不能让这小寡妇坏了俺们的运道啊,还望青天大老爷快去将那小蹄子给拉走吧!求求大老爷了!”朝着王县令的方向秦母就嘭嘭磕起了头。
秦母旁边的李二娘看着苏锦,大声道:“苏娘子你若识趣些就快走吧,我们乡里乡亲可都是不欢迎你在这里瞎搅和呢,快走吧,别等着县令大人来赶人。”
其他的李二几个也搭腔大声说道:“快走吧,你一个寡妇,在这里实在是太碍眼了!”
苏锦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前面几乎跪满了满法场的熟悉面孔,看着他们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身穿囚衣俯首而跪,每人身后站着一个赤着雪亮刀刃的刽子手,仿佛只等着一声号令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鲜活的脑袋砍下来,想到这里,苏锦的脑门就嗡的下犹如炸开了一般,她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这一刻她只觉得她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乱窜,血顶脑门的那瞬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扑上前去,然后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咬死这些面目狰狞的刽子手们……
秦大虎见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后面的刽子手,身体绷紧犹如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小野豹子般蓄势待发,常年打猎的秦大虎焉能看不出她这是要做什么,当即惊的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好在正在这时赶过来的老赵头一行忙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小娘子就强硬的往外拖。
秦大虎紧绷的神经一松,却是浑身都出了把冷汗,他粗声粗气道:“拉走她!快点拉走!”
苏锦的手死抠着地面不走,老赵头只得让她老伴给村里几个强壮婆娘强硬的将苏锦给抬了下去,被抬走的时候,苏锦咬着牙一个字没说,只是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紧秦大虎身后的那个刽子手。
老赵头最后看了眼那些熟悉的乡里乡亲们,红着眼圈要离开的时候,秦大虎迅速在他耳边小声道:“山后头第三棵柳树下。”
老赵头迅速抬头看他,待对上秦大虎那双充满着浓浓祈求的目光后,再忍不住望着苏锦被抬走的方向,顿时了然,悲叹着重重点了点头。
老赵头佝偻着背离开了台子,王县令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后,整了整衣襟,咳了一声,然后惊堂木一拍,喝道:“午时三刻已到,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话音刚落,两排的衙役迅速从两边小跑到台子周围,拿着火棍用力将靠近台子的老百姓往后推,待与台子隔了两尺来宽的距离后方罢,然后转身朝台上,火棍触地,肃然而立。
“午时三刻到,问斩!”王县令的手伸到了签令筒里,然后从签令筒里不紧不慢的拿出了一支黑色火签,然后抬手欲扔。
刽子手们已经拿起了酒碗,猛灌了一大口后,抬起雪亮的砍刀沿着刀刃喷了下去,然后拔出了死囚犯脖子上的木牌,双手持刀柄,扬起了砍刀——
秦大虎抬头最后饱含万般依恋不舍看了她一眼,然后虎目含泪闭上了眼睛。
苏锦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秦大虎后面的那个刽子手,看着他慢慢在秦大虎的身后扬起了雪亮的锋刃,她的手止不住的颤,她的脑袋完全是空白了一片,此时此刻什么想法都没了,她只是这么看着,眼睛随着那锋刃而移动着,她不去想那个锋刃即将驶去的地点是哪里,她也不去想此时此刻她究竟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的神经已经处在崩溃的临界点,她甚至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监斩官手里的火签已经扬起,监斩官一个斩字的口型已经形成,周围的人的气息已经完全摒气在了一瞬,在这落地可闻针的时刻,就在监斩官手里的火签就要扔出去,就在他要脱口而出一个斩字时,却在此时,发场外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王县令一怔,暂且搁下了火签道:“先等等。”
等那些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让出了路来,那一对对的骑兵奔腾着冲进了法场,王县令定睛一瞧最前面带头的将领,可不就是总兵大人的部下参将大人吗?
王县令急急从台上下来,来到那带头的将领马前,忙施礼道:“下官见过参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