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差你每月一两多银子的工钱。”易楚总算抬起头,正眼看着他。
“不完全是银子的事,”卫珂苦恼地说,“我不想科考,我想开铺子。”
易楚有些惊讶,随即道:“外祖母跟爹肯定不同意。”
卫家祖上算是书香门第,只不过没落多年。可家中一直以科考进学为最高追求,当年卫秀才缘悭命蹇,连贡院的门都没进去过,最后遗憾离世。
卫氏深知卫秀才所憾,把希望都寄托在卫珂身上,先前在常州家贫没办法,由着卫珂边帮工边上学。现在到了京都,易郎中也有让卫珂科举的打算,一来是成全岳父大人的心愿,二来也有自己的意愿。
他没机会考进士,卫珂替他考也是一样。
卫珂叹口气,“我都十五了,连童生都不是,真想出头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还有个殿试,你想我得考到猴年马月去?再说我底子差,在常州没正经上过几天学。”
“外祖母不是说你在族学里上过?”
“上过几天,后来就在文房店里帮工了,我瞒着母亲说十天只去两天,其实八天在店里,两天在学里。”卫珂笑笑,“我觉得做生意挺有意思,你知道我们掌柜曾经卖过一刀澄心纸五百文,买家还欢天喜地的,其实那是刀残了的澄心纸,本钱还不到二百文。”
易楚点头,去年她在庙会上买的澄心纸是三百文一刀,原来就这,摊贩仍是赚的。
卫珂接着道:“像我平常练字用的宣纸,姐夫买的是二十文一刀,其实本钱也就七八文,除去人工花费还有零七八碎的本钱,每刀纸掌柜能赚四成……要不以后这些东西交给我去采买,准保又便宜又好。”
交给他倒是不错,易楚对笔墨纸砚的根本不懂,易郎中又是个不会讨价还价的人,真要让卫珂采买,单笔墨费用上也能省下不少来。
易楚思量半天,问道:“你真的不喜欢读书?”
卫珂回答,“不能说不喜欢,要是不读书就没法跟读书人打交道,不管是笔墨铺子也好,玉器瓷器铺子也好,少不了跟那些人来往,所以该读书就得读,而且,要想分辩出玉器瓦器的年份产地和品相,读少了也不行……我是不想科考举业,就想开铺子做生意。等赚了钱,买两个小丫头回来,一个伺候娘,一个伺候你,对了,还得买一个给姐夫伺候笔墨。”
易楚明白了,卫珂读书也是为了将生意做大做好,跟外祖母和父亲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可这种关系到前程的事情,她丝毫没有置喙的余地,恐怕连敲边鼓的机会都没有。
卫珂本也不指望易楚能帮上多大忙,他是心里憋久了,找个人说说话,再说,能拉拢一个就拉拢一个,免得没人站在他这边。
易楚见他沮丧的样子,想了想,道:“要不我给你做身藏青色的裋褐,看着比灰色褐色的雅致。”
像胡二穿的那种土黄色或者深褐色的裋褐,一看就知道是卖苦力的人穿的,外祖母肯定不愿意。
卫珂笑着点点头,“这些长衫什么的你先别做了,紧着裋褐做,我急着穿……回头掌柜那边谈妥了,我再跟娘和姐夫摊牌。”
易楚看他一眼,“到时候别拖我下水。”
卫珂的脸一下子垮了。
正说着话,书房的窗突然开了,易郎中探出头来,温声道:“阿楚,沏壶茶过来。”
意思是要她跟辛大人见上一面?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