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向而立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穿青莲色细葛布长衫,头上插一根木簪,打扮甚是简单,可眉宇间却流露出天潢贵胄的骄傲,宛如天上红日,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便是嘉木堂的主人,忠王世子楚寻。
“如此说来,辛大人是想要袒护武云飞?”楚寻拂一下树枝,抖落积雪无数,漫不经心地问。
辛大人淡然回答:“并非袒护,而是武云飞罪不致死,朝廷军饷供应不足,士兵要吃饭,有的还有家小要照顾。咱们不能让他们在前头杀敌护国,他们的家小在后头挨饿。再者说,不单大同,漠北一线不倒卖军粮的有几人?难不成把守城的将领全都定罪?”
楚寻笑笑,“辛大人这么笃定武云飞是单纯的卖军粮,而不是与鞑靼人勾结?”
“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辛大人唇角微翘,似是挂着笑意,可声音却冷肃坚定。
“既如此,为着辛大人,暂且相信武云飞一回。明儿上朝,我会亲自递上折子。”
辛大人拱手致谢,“辛某为驻边的万千将领谢世子高义。”
楚寻盯牢他的眼眸,突然启唇一笑,“辛大人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辛大人挑高声调,“不知是何人?”
楚寻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十年前,我跟随皇上去白塔寺游玩遇到的少年,据圆通方丈说,少年被仇家所伤,几乎丧命,躲在寺里避难。”
“命垂一线,”辛大人挑眉,“少年可救过来了?”
“圆通方丈曾说过少年前途无量,乃国之栋梁。既然前途无量,想必不会轻易死。”楚寻叹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他的消息,想结识一番。”
“既然国之栋梁,辅佐的必然是君王,世子肯定有机会遇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楚寻点头,转而又道,“今天是腊八,宫里赏赐了腊八粥下来,辛大人一同喝一碗?”
辛大人笑着拒绝,“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合了。烦请世子爷代为向王爷告辞。”
楚寻满口答应,笑着送客。
出了忠王府的大门,辛大人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试探来试探去的日子真无趣。倒不如……他的眼前浮现起易楚明媚动人的小脸,去看看她吧。
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
辛大人打马回到忘忧居,转而从汤面馆出来,心急如焚地朝晓望街走去。
临近济世堂,却放缓了步伐,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地踏上石阶,撩起医馆门口的棉布帘子。
易郎中跟往日一样端坐在台面后头,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戴了顶镶毛皮帽,穿着灰褐色杭绸长袍,长方脸,保养的很好,皮肤细白,左手中指上套了只碧绿油亮的玉扳指。
瞧这打扮,显然不是晓望街的住户,更像哪个显贵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朝辛大人躬身笑笑,凑近易郎中。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到男子有意压低的声音,“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跟阿楚姑娘颇为投缘,想认个义妹方便走动,不知易先生意下如何?”
辛大人一愣,易楚最近走动的只有威远侯家,难不成是阿俏想认她做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