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不是我说你,见天的就知道叫我们出钱。我今天早上就提醒你了,娘是因为小叔病的,这钱本来就应该你们出。况且以前军营里送来了小叔的抚恤银,好大一包白花花的银子,我跟你大哥可没有得到过一个字。现在娘病了,你舍不得动那些钱不说,还死命地从你大哥身上刮钱,你这是要逼死你大哥啊。”
“那钱早就跟娘看病花完了。”阿秀争辩道。
“呵呵,”王月环气哼哼的“你要逼死我们吗?你大哥为了这个家腿都瘸了,你还要怎么样?我之前让你拿点钱出来给你大哥补补,你都不乐意,怎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都不知道吗?”
她叉腰站在门口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阿秀气得头疼,明明当时她拿钱出来给家里人改善伙食了,怎么到了王月环口中,她就是死扣着钱不放的白眼狼呢?
“大嫂,娘还在呢,你怎么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阿秀实在又气又委屈,忍不住顶了她一句。
王月环还要不依,阿秀已经走出来,再没有提给胡氏买药的事。王月环见阿秀走了,朝门口呸了一口,又得意又不屑。
“那是我娘……”何东想说话,被王月环瞪了一眼又咽回去,低头蹲在门槛上叹气。
阿秀没办法,家里收拾好,她挎着篮子出来去了地里,干了些活,歇歇又慢慢往回走。她一路走一路皱着眉头,她想给胡氏看病,想让胡氏好起来。说起来,她嫁给何时,虽然二人还没圆房他就去了战场,但是她婆婆胡氏对她还不错,她娘死后,她把弟弟接过来住,她婆婆也是支持的。
虽然这也是看在她家的几亩地上,但是这份恩情,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一个难题就是没钱。她该怎样挣钱给婆婆看病呢?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尾孙大娘的家门口,看到好多人都急匆匆地往孙大娘家里赶,手里也挎着小篮子,篮子里似乎装着帕子跟其他绣件。
这是干嘛?
阿秀疑惑,她站在孙大娘门口,孙大娘一眼看到了她,喊她道:“阿秀,快来。”
阿秀笑着走过去,孙大娘拉着她的手道:“阿秀,你也是听说了镇上的事,所以特意过来的吗?”
镇上什么事?阿秀还真不知道。
孙大娘一看她的表情才明白她过来只是偶然,她解释给她听:“阿秀,镇上的绣房因为要赶工一批活,绣房绣娘来不及,所以就贴出告示招绣娘,如果聘上了,会有不少的银钱。”
孙大娘伸出四个手指,阿秀眼睛一亮:四两银子可真不少,如果她能聘上,那婆婆的药钱不就有着落了。
“阿秀,你快准备准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是咱们村里绣工最好的,你如果去了,肯定能聘上的。”孙大娘肯定地说。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似是有人在嘲讽。阿秀看过去,发现是同村的钱大伯家的大女儿钱兰。见阿秀看她,钱兰怔了下,随即又挺起了胸。
“大娘,你都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何嫂子家里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什么绣品。我是觉得婶婶可怜,又要人照顾,所以嫂子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反正去了也白去。”
她这话说完,院子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秀的脸上,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的,还有带着同情的,她们都在看阿秀会怎么做。
“我这里有布匹,阿秀可以用,女红好的人,不管什么布匹都能做出好看的帕子,荷包来。”孙大娘看着院子里的人慢慢道。
“大娘,谢谢你,”阿秀心中一暖,“既然大家都说来不及了,那定的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出发吧。”
“嗯?你来得及吗?”孙大娘有些吃惊。
钱兰刚刚被孙大娘的影射羞红了脸,这会儿看着阿秀也道:“何嫂子,你可别逞强。”
“我来得及,大娘,不用担心。”阿秀又看着何兰说:“谢谢兰妹妹的关心。”
孙大娘拉着阿秀进了屋,给了她一块绸子。院内的人都按照她的吩咐准备出发了,她对阿秀道:“阿秀,这个机会难得,你真的来得及吗?你家里的情况,大娘都知道,好孩子那些嘴碎的人,你别在意,过的好,气死她们。”
阿秀点头,“谢谢大娘,她们我不放在心上的。我会尽力而为,这是地里刚摘的青菜,大娘你留下吃个新鲜。”
篮子里菜绿油油的,根上还带着些湿润的泥土,瞧着就让人喜欢。
孙大娘觉得这村里再没有比阿秀更讨人喜欢的了。说起来阿秀的命也是真的苦,林家是逃难来的,当时落户在何家村,阿秀的爹辛辛苦苦开垦了几亩荒地,阿秀的娘靠给人缝缝补补来维持生计。
好不容易阿秀大了,她爹累死了,等阿秀嫁了何家二小子何时,何时又在成婚那天被拉去了战场。
她娘旧病复发,一个月就去了。她弟弟孤苦一人,她求了婆婆将弟弟带到了婆家。本以为这样熬着,等何时回来日子就好了。
结果三个月后传来何时的死讯,他死在战场上,连个尸体都没有,阿秀就这样成了寡妇。
婆婆重病,老大何东因为打猎被野猪给伤了腿,王月环那就是好吃懒做搅事儿精,这两年多来都靠着阿秀养家糊口。村里的人谁说起阿秀都得摇摇头,可惜两句。
想到这里,孙大娘拍拍阿秀的手:“好孩子,大娘等着你。”
阿秀笑了,嘴角两边的梨涡小小的,“那劳烦大娘等我下。”
半个时辰后,阿秀坐在孙大娘的驴车上,晃晃悠悠地上了镇。
留下
“阿秀,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你绣得怎么样了?”孙大娘扭头对阿秀道。
阿秀咬断了最后一根丝线,将耳边碎发撩在耳后,对孙大娘道:“大娘,好了。”
孙大娘挺高兴,她接过阿秀的帕子一瞧,帕子上的金蝉栩栩如生,蝉翼轻薄,耳边仿佛能听到蝉鸣。孙大娘喜上眉梢赞道:“阿秀,真不得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绣出来了,还这么应景,看来你一定会被聘上的。”
阿秀矜持地笑笑,“还是大娘的绸子好,我才能绣出这么好的金蝉。”
“都好,都好。”孙大娘笑呵呵的,催着孙大伯快些去绣房。
阿秀看到钱兰气呼呼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又对她爹说了什么,牛车快了起来,很快超到她们前面去了。不过,这些她不在意,想到快到绣房,她的心也有些紧张起来。
驴车铃声悠悠,阿秀抬头见宁乡镇就在眼前。街道宽敞整洁,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商铺,货郎在路边叫卖,驴车,牛车和行人擦肩而过,包子,馄饨和糕点的香气萦绕了整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