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佛的,我只信我自己!拜拜佛祖是小辈对长辈的尊敬,不能当真!”秦玥也凑在他耳边道,这话可不能被这大殿上藏着的神佛听见,得偷摸着说!
张文义抹着金光似珠玉的面上飘过鄙夷,闲闲道:“那你还求签?”
秦玥挑眉:“好玩儿呗!”
周恒胸中像蒸着馒头的锅胀满的气冒不出来,憋死了!若知如此,他何必这么早将娘子拉起来,还不如让她多睡会儿,自然醒出来求签呢!
秦玥已经像只饿了数日,突然看见一块肉的白老鼠,扯着周恒跑到了老和尚那儿。
瞬间变脸成虔诚十分的模样,淡笑若蒙了佛光万丈,沉静若莲,唇角都是龛中雾缭,双手合十,柔柔道:“大师,小妇人为家中求学相公求一签。”
锃光瓦亮脑门加整个脑袋的老和尚沉沉抬眼看了秦玥,手中捻珠不停,浑厚道:“女施主涉世太深,与我佛无缘,大可不必强求自己笑对老衲。求签请便。”他另一手缓缓抬起,指向插着不少竹签的竹筒。
这么神?知道自己在敷衍他?秦玥将脸远离了他,将要靠上周恒的胸膛,被他一抬手揽住了。
她仰头看看相公,抿嘴一笑。管他神不神,反正她是来求签的!
她抱了那竹筒就开始哗啦哗啦的晃,渐渐的,一只竹签脱颖而出,长长一支露在外面。秦玥嘿嘿一笑,手劲加大,“啪嗒”竹签落在桌上。
“噹,噹,噹”悠长厚重的钟声响起,如天边神祗密语撞击人心,将之层层推入长云散漫,佛袖生光的穹顶之上,钟声寂寂,环绕庙宇间长久不散。
秦玥一时失神,老和尚倒是先将那一签拈起,缓缓道:“那是日出的钟声,我寺钟声与日同出,从无差错。”
“真的?”秦玥往外一瞧。
果然,深寂浓厚的天色已有鱼肚白,星光消失,月圆隐现。
大殿东侧像藏了稀世珍宝,华光万丈而起,染了半边白空。恍若神祗传达密语后亲身飞临,金光层叠飞出,如万道金箭穿透天空,穿破深蓝,遥望人世,一霎大地于无声中俯首称臣,星月在沉静中悄然隐退。
此时再无黑暗,再无寂寥。纵只在室内一角看交子回朝,心神亦满是充斥的辉煌之静,生机之爱,瞻仰之澎湃。
三人沾满了太阳初起的金光,像洒金雕塑站立,与佛同在,遥遥不见来处,沉沉不闻皈依。
秦玥嗅到深沉香火烟绕外,身边男子的清冽气息,如昏睡之人忽触到一片冰雪,冰芒雪皑,指尖微颤,便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一眼踏破红尘,穿越万年,历遍洪荒。她轻叹,若周恒在,哪怕有纷争喧扰又如何?她啊,总有归家之时。
“山中方圆魁,上上签。”
老和尚毫无波澜的声音将三人视线从窗边金光中拉回。秦玥情急,指尖捏上那竹签上头,老和尚松手,她将签子拿过来。
周恒张文义凑来看,秦玥问:“什么意思?”
“山有木,山有灵,灵中有经纬之才。”老和尚懒懒抬眼看周恒:“施主学识必有大用,善施可得善缘。”
秦玥:“大师怎知这是我相公?”
“二位夫妻面相缘深,老衲自然可知。”话毕,老和尚又捻起了他的念珠,再无与他们交谈的意思。
秦玥深深笑意瞧着周恒:“是好签!相公,咱们走吧!”
“娘子不再求别的了?”周恒一横臂将她圈进怀里,语调轻,意味长。
“求什么?不用了呀!”秦玥轻快答话:“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还求什么。”
周恒失笑,怎只想着他忘了自己?他力道轻柔,将少女翻过身去,自己执了那竹筒晃匀:“娘子好意为为夫求签,一报还一报,为夫也帮娘子求一签。”
秦玥静静看那竹筒脆响,心思也像那竹片飞撞,流水飞溅一样,糟乱不堪。
一签出,却是比其他签片都干净泛着青色。老和尚拿起,眉眼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色,白眉斜向上飞扬,长眸微凛。
“怎样?”周恒见他神色突变,语气沾了点疑惑焦躁。
秦玥和张文义也同时盯着他。
老和尚犹自喃喃,“天意如此罢!此签……”
周恒五指一紧,“如何?”
“无解!”
一句话惊住了三人。
秦玥心中一咯噔,一把将竹签拽出,竹片锋利,划开了老和尚手中一道皮。
秦玥一看,空白!
拿反了!她撇嘴翻过来,还是空白!
周恒似不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签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眉拧成疙瘩:“为什么?”
“没为什么,这肯定是哪个小和尚玩呢,将没有刻字的签塞进来了!”秦玥又从他手里拽过竹签,啪嗒扔在桌上:“没看见这签子比别的干净吗?就是因为是新的,没人抽过!”
老和尚恢复平静的脸像树皮,白眉将成仙样,淡淡道:“此乃天意,为女施主求的签,天意无解。”
“切!”秦玥最后盯了那竹签一眼,再瞥了眼老和尚手上划开的一道皮,冷冷道:“若不是新签未刻字,你的手怎会被划伤?其他的竹签可都已经被摸到圆滑无刺了!”
她心思一动,“你们庙里出了错,这竹签我便替你们拿走,不要再吓旁的人了!”她将那签抽走,强势拉上周恒:“尽信佛则不如无佛!佛还求自己呢!光说胡话……”
周恒无话,跟上她的步子走出大殿。
外间的天亮全了,金乌跃世,万千光芒汇成祥云沧海,天光云影壮美,灿烂金辉茫茫,似要将人世都幔成最终的辉煌,金烈。
“娘子莫慌。”身后男子平静的声音传入秦玥耳中,温柔,有力。
她站住,转身望他:“我哪有慌了!”她凑近他:“就算他的签灵验,但是你忘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命道他自然看不出来,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