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家那幺孙,花灯不知有多少个了。再说,你们男孩儿,要花灯?不如送把匕首,随时可以自保!”连程冷峻的眉眼浸在灯火里,好像温热了那么一点,但是阿正感觉不到。
“至炎怎么会有危险?他也不练武不上战场。”阿正将那花灯一盏盏看着,好像真的没有合适至炎的啊。
阿正正气闷的不知该换什么礼物了,前面人群不知做什么,潮水般忽地往这边一涌,漫卷的黑压压人头压下,劈天盖脸,呼声一片,直朝灯架倒来。势急不对,人声惊叫,花灯之主拽了银钱袋子就往一旁闪躲。
阿正眼前黑影扑闪,恍如漫长窒息将人闷隔,但真实或只有一息之间,人影重重齐倒,灯火就在身下!他呼吸一滞,手脚瞬间冰寒,暗黑的大眼渐渐被倒下人群全部遮住,灯下出火,火起人亡!阿正似在火煎中,心中灼烧,声已呼出——
“二师父!”
连程横身一挡,力拔山河,气波横扫飞流成影,人群瞬间被挡到一侧,歪倒的倾势转眼被推回,人人皆倍受一道道热流的冲击,将他们不断轻覆的心焦缓缓扬起,平平降下,渐渐的便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与连程同步而出的,是一个小小人影擎着大桶飞速移来,人倾桶倒,清水嘭的出桶。只听“哗”“嘶”两声接连而起,灯灭白烟起,街边霎时寂灭一片,狼藉一片。
两人动作只用了一瞬,人群收而灯火灭,不料那头因隔得远没有被泼到水,反因水势猛突然落地一盏灯,轰一声燃起,女孩尖叫声起,熊熊火光中刺耳非常。
阿正身影一晃,箭步冲去拽上女孩的手将人拉开:“你没事吧!”他急切道。
女孩抚着心口大喘气,望着那火目里一片惊悚,那一幕如天火突降,在人群倾到踩踏之际变成了冥光烈烈。
阿正将女孩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完好无损,便放下了心,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没事的,火也要烧完了,没事的!”
这孩子声音软糯,似没有自己大呢,齐漱一抬眼,一张似有些熟悉的脸映入眼底。
齐漱神情安定下来,阿正也忽的愣了,这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
“是你!”
“是你!”
二人齐开口,目里惊讶,语声惊奇。
齐漱便是阿正在和连程披头散发飞跑中瞥见的女孩儿。
话落,齐漱先笑了,小脸在暗寂一片的街边瞧的不清,却是一双大眼融了星钻一样的光,难怪阿正能将她认出。
“没想到你这小弟弟还有这么大能耐。能举起大水桶,起火了也不怕!”
阿正愣愣望着她一双星光弥漫的眼,道:“我,我……”
一说话,感到手间软嫩,低头一看,他还拉着人家的手,“对不起!”阿正将那小手一扔,往自己身后抹抹,好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我的手脏吗?你为什么往身上抹弄?”齐漱侧了头,看他不住划拉着的胳膊。
“不是不是!”阿正着急解释,女孩儿的手怎是人随意牵扯的,虽然他方才情急救人,但人已无事,过后也不会再有危险,他就该放手的,他不放,就是不对!
往身上抹,是将他碰人家手的感觉抹去,不让别人往心里去。嫂子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拉手呢,就跟她跟大哥一样。他真的错了,不该傻不愣登着迷这姐姐的眼睛,一直牵着人家的手的。
齐漱看阿正憋的小脸都要红了,没了灯火依旧涨红,她赶紧哄他:“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没关系,这儿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哦!”
话毕,齐漱还朝他眨了眼,看在阿正眼里,就是星星忽闪,阳光跳跃,粼粼波光灿。
“谢谢姐姐不计较……”阿正有些扭捏了。
人群被连程疏散,无人受伤,只是地上落了不少落单的鞋子……一人急急冲出人群跑到齐漱身边:“小姐您没事吧!”
她将齐漱一掰,没留死角的看了个遍,还好还好,可吓坏她了!
“我没事,是这小弟弟帮了我呢!”齐漱朝她笑笑,并没有下人护住不利而斥责打骂反道:“你怎么样?我看你被人挤进去了,有没有被踩到?”
“没有,奴婢没事,多谢小姐关心。”丫鬟看阿正:“这位哥儿,多谢你帮我家小姐!”
阿正摆手:“不用谢。不过,”他一指丫鬟脚下:“你的鞋好像都掉了,快找找吧,天挺凉的。”
丫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只裹了袜子,方才跑到齐漱这儿已经被地上的水打湿,此时风一刮,冰凉如入寒窟。
齐漱眉一皱,拍拍她:“我去给你找,你站这儿别动,再乱走袜子脏的没法穿鞋了!”
丫鬟就要跟齐漱过去,她一个丫头,哪能得小姐为她找鞋?
“站着别动!”阿正也朝她喊,小腿一迈,跑到丢了一堆鞋子的地方去了。
齐漱正将那鞋子一个个翻过来瞧着,阿正也看着,“你知道她的鞋子长什么样儿吗?”
“米分鞋,鞋面上就绣了一朵山茶花,红色的。我们家丫鬟都是穿这样的鞋子。”齐漱扫着那些鞋子,眼中忽起光:“找到了!”
阿正顺着她的目光一洒,也看见了那多鲜红的山茶花,却快她一步将那一前一后的鞋子捡起。
“谢谢,”齐漱朝他微微一笑,伸手:“给我吧。”
“我帮你!”阿正望了她一眼,跑去将鞋子给了丫鬟。
齐漱一看便是大家户里的小姐,是主子,而且不是嫂子那样的行事随意淡泊,能真心跟下人谈笑逗趣儿的主子。齐漱这样的主子是不能给下人捡鞋子的。就算齐漱好心,丫鬟也会心存内疚,或是认为主子好欺负便性子尖纵起来。阿正是小孩儿,捡了就捡了,不需要避讳。
“给你!”他将那双沾了尘土的鞋子拍了拍,搁在那丫鬟脚下。
丫鬟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啊小弟弟!”她迅速穿好了鞋,齐漱便也过来了。
连程靠近阿正身旁,将他一揪,摆弄他的胳膊瞧着。
“怎么了?”阿正任他摆弄自己。
“看你有没有事!”他方才掂的那大木桶外加桶里的水,是他自身体重的两三倍,连程担心他胳膊受不了。
“没事,就是有点酸。”阿正道:“刚才人群忽然乱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连程将他的胳膊上下左右四处揉捏着,淡淡道:“被人耍的猴子耍了人,一圈围观的人都被抓伤了,外面的人怕再被抓,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