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士高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挫败感,秦百川倒是颇能理解这番感受。年轻的时候一心为国为民,可壮志难酬,等再回故土,偏安一隅的大颂上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斗志,而老头子也年老体衰,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秦百川皱了皱眉头,如果真如吕士高所说,他对这个国家已经彻底失望,那就不会临江作画,更不会在听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时候欣喜若狂,而他先前与现在的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似乎有意试探自己?
秦百川摸不准吕士高的真实想法唯有默然无语,严居正摆出一副“听懂了”的模样跟着摇头叹气,严如玉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吕士高似也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一些,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拿过秦百川喝过的一壶酒,嘴对嘴喝了个底儿朝天之后,笑道:“秦小哥,且不说老夫,我打听到你在江陵联合驿站做了马车的生意,而这次前往江陵也是为了调查山庄人员无故失踪一事,现在可有眉目?”
秦百川淡然一笑,之前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吕士高数十年前是帝师,现在再回到大颂,他是否还有官职?换句话说,他此时是平头百姓还是继续为皇帝做事?不过此时秦百川倒是确定了,如果吕士高只是平头百姓,又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这许多事情。
“扑朔迷离。”秦百川含糊其辞。
“秦小哥,这件事老夫原本应该帮忙,可近来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无能为力。”吕士高犹豫了一下,道:“不如多给老夫几天时间,待我处理完俗世,再跟小哥一起调查如何?”
“吕大人公务繁忙,秦某人又怎敢劳动大驾?”秦百川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况且,若是这等小事秦某人都解决不了,那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锦绣山庄?”
“如此说来,倒是老夫杞人忧天了。”秦百川的语气在严如玉听来有些过分,毕竟人家是好心好意的帮忙,你不接受也就算了,怎的说话还这么不中听?可吕士高却是哈哈一笑,显然很赞同秦百川的说法。
“吕大人也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你已经帮我一个大忙了。”秦百川也是展颜一笑。
“哦?”吕士高不解。
“吕大人可还记得昨晚的那幅《惊涛拍岸》?我听说安阳沿海军的德生公最喜收藏名家书画,今早命人当做礼物送了过去。”
“你……你竟然把吕大人的书画随随便便送人?”秦百川说的轻描淡写,严如玉却是声音变调,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秦百川。天啊,吕士高的书画天下一绝,这家伙将那等高雅之物送给了江湖草莽,怎么想都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最最不能接受的是,你送人也就送人了,为啥还要当着主人的面说出来?
“蛮夷入侵,东瀛蠢动,沿海贼寇为我大颂也出不少力,可事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老夫心中一直有愧。”吕士高笑了笑,道:“秦小哥这番举动间接的替我表达了对沿海贼寇的谢意,又打通了跟沿海贼寇的关系,似乎还可以免去一场不必要的麻烦,一举三得。”
从秦百川的一个举动当中能看出三个目的,吕士高果然不好糊弄。秦百川正在思量,可吕士高却压抑了声音:“秦小哥,老夫也奉劝你一句,德生公不管有多大的名望,可终究是贼寇匪类,锦绣山庄来历清白,莫要为了一两个人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当中。”
“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吕士高不会无的放矢,秦百川顿时警觉。
“秦小哥做事自有分寸,无须老夫多言。”吕士高整了整破旧的衣衫,抱拳笑道:“感谢小哥的盛情款待,老夫就此告辞。”
说着,吕士高舞动长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