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富像没有听到,过了半晌,他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哦哦,好好,吃饭。”
这顿饭几个人吃得都是食不知味,饭后陆昭去洗碗,陆宁在屋里陪着爷爷。
陆宁见爷爷还像饭前那样看着屋外发呆,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陪他静静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国富突然说话了,“宁宁,上回你受伤住院,其实我没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陆宁直起身,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
“我不是个好爷爷,更不是个好爸爸。”陆国富语气里充满了忏悔,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宁吓了一跳,笨拙地伸出手,一下下抚着陆国富的背,轻声道:“爷爷,你别哭了。”
陆国富一手撑在脸上,哭得更大声了。
陆宁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如果现在姐姐在就好了,姐姐一定知道怎么办的。
但姐姐还没有出来,他思忖片刻,还是没有起身去叫她。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爷爷身上,说道:“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改过来就好了。”
陆国富抬起头,“现在一切都晚了。”
“不晚的。”陆宁忙说,“书上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知道自己错了,无论什么时候改都不会晚的。大伯虽然不在了,但公安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让大伯走得安心的。”
陆国富愣愣的,像是被孙子这番话给震住了。
然后他慢慢的转回头去,伸手抹了把脸。
陆昭在厨房里听见爷孙俩的对话,回过身继续洗碗。
她相信知错能改,但就像陆国富说的,一切都晚了。
陆忠死了就是死了,就算陆国富再后悔,他也不会再活过来。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珍贵,多讽刺啊。
晚些时候,陆国富起身要回去。
陆昭说要送他,陆国富不肯,陆昭便把家里唯一的手电筒给他拿着照路,今晚无月,路上黑,怕他摔着。
陆国富接过手电筒,深深地看了陆昭一眼,这才走出门去。
陆昭和陆宁把他送到院子门口,看着陆国富一步步地走远。
村子的夜是寂静的。
只有远远近近零星几点的灯光亮着,偶尔几声短促的狗叫声传来,预示着这里还有人烟。
两人在院门口枯站了一会儿。
陆宁突然问,“姐,爷爷会不会想不开?”
这个问题让陆昭有些想笑,“人不会因为另一个人死了就跟着去死。”
她的话毫无温度,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着这凡尘的种种,把一切都看透,一切都抛开,只余下淡淡的冷漠和透彻。
陆宁说:“可是爷爷真的很伤心。”
“但他还没有活够。”陆昭说,“放心吧,他不会做傻事的。”
陆宁有些不信,“真的吗?”
陆昭看他一眼,“不信明天一早你去敲他的门,看看他会不会应。”
回屋后,陆昭看时间还早,便叫上陆宁进了空间。
滚滚和小宝正在陆宁搭起来的小窝里嬉闹,最近这段时间陆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滚滚产后的虚弱早已消失无踪,又是从前那只胖狸猫了。
看见两姐弟一出现,小宝撒欢儿似的奔过来,直接扑到了陆宁的怀里。
陆昭见它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哼了一声,“小东西真是不讨人喜欢。”
“姐姐别生气嘛。”陆宁笑了起来,举起怀里的小宝凑到陆昭面前,“小宝,快舔舔姐姐。”
小宝果真听话的伸出粉嫩粉嫩的舌头,陆昭嫌弃的推了推它的头,“走远些,又想糊我一脸口水。”
滚滚蹲在窝里,贼溜溜地眼睛在陆昭身上打转。
陆昭心想母子俩都是一个德行,便不再理它们,去看自己的草药了。
长了快两个月,看起来总算是像那么回事了。
前两天陆昭掏了株天麻,底下的根茎竟已深埋在了地下,陆昭费了好些功夫才把整株天麻完整的挖出来,除去地上茎和须根,洗干净身上的泥土,擦去天麻身上的粗皮倒是费了些功夫。
然后又放入清水中浸泡,见泡得差不多了,才上火蒸,陆宁在底下夹柴生火,兴奋的问她,“姐,是不是蒸好了就能吃了?”
陆昭笑道,“天麻可不是这样吃的,现在是要蒸干天麻中一些杂质,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它中心那里有好多白点?要蒸到看不到白点了才行。”
陆宁哦了一声,专心烧火。
不知蒸了多久,只见姐姐把滚烫的天麻用筷子夹出来放进篮子里,让他拿到大太阳底下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