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这些女孩子,生起气来怎么都哄不好,”宿名在路上喋喋不休,李朝阳那么喜欢安静的一个人竟然也忍得没有打断他,“你就说我那个表妹吧,听说前阵子在学校被人推得磕破了头,一直不愿意去上学,非要外公去替她教训那个推她的人。我问了一下细枝末节,你猜怎么着,根本是她自己跟别人比试比输了又不愿意服输,还想跟人动手,结果自己摔破了头。
你说我外公,好歹一个退休的中学校长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身份去压人吧,这妮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李朝阳听完这话,问道:“被冤枉推她的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叫陆昭的?”
“听她们刚才的对话恐怕是的。”
李朝阳呵了一声,“你表妹果然是个人才。”
“可不是。”
在这件事上,宿名跟李朝阳想法一致。
高玲从小娇身惯养的他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女儿就是要富养的嘛,但是这回这个事,的确是高玲的不对。
他去高玲家看过她几次,也跟她做了思想工作,本来以为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所收敛,但是照今天这个情形,她显然还没有想通。
宿名也觉得烦了。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有耐心的人。
如果高玲真想不通,他也不打算管了。
他甚至想,高玲从小过得太顺遂了,家里人又宠得跟什么似的。
偶尔被人治治也好,省得以后出了社会还要劳烦别人教她做人。
两人出了商业街,宿名问李朝阳接下来去哪儿。
李朝阳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今晚家里有聚餐,推不掉。”
宿名跟李朝阳从初一开始就是同学,混到现在高二,两人也有四五年的交情了,所以宿名对李家的情形还是知道一些的。
一听说今晚李家的家族聚餐,宿名就不由自主地替李朝阳担心。
但凡这种家大业大的家庭,总免不了一些尔虞我诈的把戏。
父与子,兄与弟,为了权钱互相倾轧算计,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宿名有时候想,还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好啊,家里的存款只够应急,每天三餐有饭吃,晚上有地方睡觉,已经挺满足的了。
李朝阳知道宿名在担心什么,反而安慰他,“别担心,只是个家庭聚会而已,只要爷爷还站在我这一边,他们就别想动我一根头发。”他的声音很平静,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菜。
但是宿名知道,这些年来,李朝阳为了让自己能立足于李家,为了应付他那些一心想要上位的叔叔伯伯们,私下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
只是他目前的年龄带来了诸多限制,宿名相信,只要等到他成年,那些时常想要害他的,赶他出李家的人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宿名叹了口气,拍着李朝阳的肩膀道:“兄弟,挺住啊!等咱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李朝阳弯了弯嘴角,似乎是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说了个好。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城啊?”宿名问。
李朝阳想了想,“这次回来主要是爷爷想见见家里的其他人,今晚大家聚一聚,应该明天就回去了吧,学校也只有三天假。”
宿名哦了一声,“那你明天回去小心点,我后天再回学校。”
李朝阳点点头,然后跟宿名道别。
宿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李朝阳拐了个弯看不见了,他才往回走。
李朝阳虽然走了,但他还是要去跟表妹说一声的,否则这妮子又要跟外公告状说自己放她鸽子。
李朝阳今天出来没有让司机送,但他还是在街边上看到了李家的车。
管家老王下了车,朝他小跑过来,“孙少爷,现在回去吗?”
这次爷爷从省城回来,只带了管家和自己,至于家里的几个叔叔伯伯,他们早已成家,知道今晚在县城李家有聚餐,只怕早就已经到了。
李朝阳眉宇之间一抹淡然,对于老王跟了他一路的事绝口不提,只道:“今晚家里聚餐,先去给爷爷打点酒回去。”
李家在明清时期出过好几位状元探花,算是书香门第之家,后来在时代的潮流中,家族没落,到了李朝阳爷爷这一代,出了几位敢于闯荡的年轻人,下海经商后,这才渐渐地把这个没落的家族重新拉回了巅峰。
那几位吃螃蟹的人如今只剩下李朝阳的爷爷李光顺,其他都早已不在世了。
李家旁支众多,李光顺履行当年的承诺,对几位先逝伙伴的后人们给予了最大的帮助与支持,逢年过节几家多有走动,倒也不曾生疏了。
今晚的家族聚餐只是李光顺这一支的小范围聚会,但是对于李朝阳来说,仍旧觉得厌恶。
“孙少爷有心了,这次回县城,老爷最念的就是北川巷子里那家高梁酒。”
后座的李朝阳像是在想心思,没有回答。
老王又说:“下午孙少爷一出门,老爷就让我跟了出来,孙少爷你别见怪,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老爷现在还心有余悸。况且,咱们现在不在省里,这县城怎么说也不是自己的地盘,总要小心些为好。”
当年那件事……
李朝阳不愿去想,怕老王再说下去,于是岔开了话题,“人都到了吗?”
老王说:“快了。”
李朝阳打酒的地方在北川巷子里,离城中心不远,巷子深且窄,汽车开不进去。
老王跟着李朝阳下了车往巷子里走,两边有很多小店,头顶的日光敞亮,却仿佛照不进那店子里,一片黑幽幽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