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好一会儿,沈宴才走了进去,手探到书架上的厚厚卷宗,取到了手中。

……

在沈辰曦日日与父亲斗智斗勇、试图寻找自己想要卷宗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好的机会。腊月初三,大爷爷生辰,作为小辈,父母都要回沈家去拜寿。沈辰曦这个虽然回京、却一直没有正式报告的人,因为锦衣卫职业的特殊性,去不去沈家,就被人忽视了。随他便了。

沈辰曦几乎是盯着父亲与母亲出的门,才回了家,这次才能完全放下心,在书房找自己想查的资料。

先是认真扫了关于“洛言”的卷宗,心中有了原来如此之想,却也不太意外。毕竟一路与洛言同行,沈辰曦早对洛言调查过很多遍,一些古怪的地方,他早有猜测。卷宗中只是证明了其中一种情况,对沈辰曦的触动并不大。

引起他触动的,还是关于卫家。

这些年,锦衣卫的职务,或多或少有些削减。但沈宴总是有些习惯,将一切掌控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一般,锦衣卫所中有本帐,沈宴这里,也有本帐。甚至可以说,锦衣卫司所中出现的卷宗,都是指挥使认为无伤大雅、可以出现的卷宗。不能出现的,司所没有,沈宴这里,却很大可能有。

当年五叔负责卫家之事,父亲说锦衣卫没有插手。

事后卫家灭门。

沈辰曦不相信父亲这种沉敛多思的性情,会真的任由事情在自己眼皮下发生,而他一无所知。

再加上,卫初晗说五婶是她娘……沈辰曦也是个心机深的人,第一时间,他就觉察到了最有可能的那种情况。只有那种情况,才会让锦衣卫完全置身事外。

那真是连他也只能苦笑的情况。

沈辰曦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可当在卷宗中,清晰地看到“沈晔”这个名字时,沈辰曦握着卷宗的手微微发白,颤了颤,他淡着脸,合上了卷宗。他靠着墙沉思:难怪……

沈家太老爷过寿,卫初晗与洛言也上门。原本他们这种没有身份的人,是没资格上门的。但卫初晗拿出了当日,沈辰曦送给他二人的令牌。门房一见是沈家三公子的两位朋友,当即不再说什么,恭敬请两位进去。并派小厮去北镇抚司找人,告知三公子他的两位朋友到来,他是不是也该露个面?

卫初晗和洛言很低调。他们上门,本就不是吃酒的。

进了沈家,洛言就与卫初晗分开了。一个放哨,另一个,借助自己的优势混入了女眷中,不动声色地往后院靠近,打听沈家五夫人在何处。

每个见过卫初晗的,毫无疑问,都把她当名门闺秀看待。即使觉得她面生,可在人家通身的气度下,也只会觉得大概自己少见多怪吧。而卫初晗本就无心与她们交谈,对方当然也没有更多的交集好去怀疑她。

就是借着与这些姑娘不断攀谈的机会,卫初晗竟真的混入了五房那边。她听说在这样的日子里,五夫人还不急不缓地在佛堂念经,就直接去佛堂寻人。

这下,卫初晗又扮作是哪位夫人的姑娘,过来寻找五夫人去后院的小姑娘。

今日为给太老爷过寿,人手本来大都派去前面,卫初晗靠着自己的伶牙俐齿,还真的成功骗走了小姑娘们。

推开佛堂门,前一刻还扮作娇蛮小姐、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卫初晗,便看到了蒲团上跪着的青色背影。

一时间,数年前的记忆涌现。

自小,母亲便像长在佛堂一样。伴随卫初晗长大的,没有母亲的温柔怀抱,而是那冰冷的木鱼声。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母亲的冷清,卫初晗很是恨恼那些做和尚的。认为是他们蛊惑了母亲,才让母亲过得像个出家人一样。

而今,笃笃笃不急不缓的木鱼声,又出现了耳边。

卫初晗双目有些怔忡。

侍女出现在了门口,喘着气抱怨,“你到底哪家姑娘,有没有礼貌?哪有找人找到人家里的?快跟我走……”

“我不走,我有话跟她说!”卫初晗不再伪装了,冷着脸挣扎侍女的手。

她敏感地发现跪在佛堂前的那个女人,背影轻轻的僵了一下。

终于,沈家五夫人起了身,回过头,看向她,轻道,“都下去吧。我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有些话要说。”

“可是夫人……”

“下去。”

侍女们惊疑地看眼对面而立的妇人和少女,到底点了点头,合上门出去了。

卫初晗没有上前一步,而是就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着对面的妇人,“我该叫你什么?沈家五夫人?还是……娘?”

五夫人垂着眼皮,“我不是你娘。”

卫初晗微笑,“是么?你看你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你敢说你不是吗?”

“我不是你娘。”五夫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卫初晗目有隐怒之意,声音更冷了,“我听说你是借了我姨母的身份,才重新嫁的人。不光重新嫁了人,我还多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你现在不肯认我,莫不是怕我破坏你现在的生活,冲出去喊你是我娘?不光毁了你,也毁了你的儿子,连沈家声誉,也要因此受损。”

五夫人低着眼。

卫初晗静静说,“你放心,我不会去大喊你是谁的。我不会认你的。”

她看到对面的五夫人,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

卫初晗唇角带丝笑,“你不认我,我也不会去认你。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愿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如今的生活,我根本不想管,我根本不在意。曾经的关系,让我都不知道该对你如何。便是多硬的心肠,能让我对你出手呢?我做不出来。”

她的眼睛看着对方,“你做的出来。我却做不出来。我没有你心狠。没有你们心狠。”

五夫人的睫毛,颤了颤。

卫初晗唇角噙笑,“我今日来,只是想与你说个清楚,做个了断,把我们的关系一刀两断。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你在邺京欢天喜地嫁人的时候,我和父亲,都经历了些什么。我想,从不会有人跟你说这些的。你生性凉薄,也不喜欢我们父女,自然不会去打听这些。”

“可是作为曾经的女儿,我却想让您清楚。”

她看到五夫人的眼睛,轻微的,抬了抬。眼中各种复杂神情流转,嘴巴轻轻哆嗦了两下,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卫初晗就用一种平静如水的声音,将事情从离开卫家讲起。

她讲自己与刘洛的毁约,讲自己与父亲一路上的逃亡,也讲他们找到了妹妹卫初晴,之后又是如何磨难,父亲如何死,自己如何死……再是在湖中十年,自己何等的煎熬害怕。又讲卫初晴如何毁掉刘洛,顾千江如何报复卫初晴,自己如何醒来,再如何杀了卫初晴。一个又一个的人死,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良心煎熬……

卫初晗竟是没有打什么折磨,从头到尾,清楚明白的,说与对方听。她那冷漠平静的声音,无起伏的语调,却让对方的脸渐渐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