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正在灶房里烧火,门砰的被推开,他扭头,见洛言一身煞气地站在门口,“九娘呢?”
南山道,“跟卫姑娘在一起吧?”
“卫姑娘呢?”洛言紧逼一步。
南山不知道。
洛言来去如风,又去问别的人,大家却都不知道卫初晗在哪里。实在是卫初晗与他们不亲近,九娘又听卫初晗的话,卫姑娘不让说,九娘就不提,连自己丈夫都不知情。
洛言胸中的急躁,越来越无法压制。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一定是出了事!
可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洛公子……”白英喘着气追上来,却被洛言猛推开,“滚!”
她愕然,被洛言阴冷的眼神瞥一眼,当即觉得浑身冰凉……他真像一个煞星,让你害怕。
书生正在房中算账,大雨中,门也突地被推开,一身湿漉的青年阴沉沉的站在门口,声音压抑,“卫姑娘呢?”
书生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洛言一见对方这茫然的样子,如之前问的几个人一样,他心中失望,掉头就走。但书生不愧是书生,他没有弄清楚洛言的来意,却一下子就精准给了他答案,咳嗽着高喊两声,“洛公子,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可以找娓娓!她刚醒来,能算出来!”
洛言步入大雨中的身形一顿。
对,还有娓娓!
虽然娓娓总说自己术法低微,虽然洛言很厌恶她总是能定住自己的身体……但他必须承认,娓娓的厉害之处。
此时的娓娓刚苏醒,长相漂亮的陈公子就来问候她,她实在很是幸福。尤其是陈公子实在是妙人,她以前的大胆话语,常吓退那些爱慕她的男人,但陈公子定性极好,她怎么看他,他都镇定如常。
这时候的娓娓,如往常般,与来屋中看望的陈曦交谈。两人你来我往地自我介绍一番,陈曦就不动声色地打探她的来路。这乃陈曦的习惯,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要知根知底,他从不用不相熟的人。
娓娓长吁短叹:“陈公子,我很穷的。我们族人都没有钱,要靠我一个人养。我和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一点都不一样,我也想到处走,可我这么穷……陈公子你说你出生邺京,邺京一定很繁华吧?”
她眨着一双桃花眼,专注地凝望着对方。娓娓实在生得很漂亮,眸子漆黑分明,莹亮古灵。她看人的时候,认真得好像天地间唯有你一人。当然这是因为她的术法影响,让她习惯看人眼睛时,会忍不住牵动天地灵气。但别人不知道啊,每当娓娓看人时,对方都会心跳加速,想:她是爱慕我么?
陈曦也这么觉得,但以他的相貌,被姑娘家看得多了,脸皮也厚了很多。于是丝毫不在意,只露齿笑,“邺京很繁华啊,娓娓姑娘以后没钱了,可以来邺京找我的。”
娓娓眼睛亮起,瞬间觉得这个人真是好人,“你是请我玩请我吃饭从而养我么?那多不好意思啊。”哎呀,这些贵公子,花钱如流水,随随便便扔笔钱,都够她用了。
陈曦诧异道,“不是啊。你来邺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邺京哪条巷子乞丐聚集的多,哪条没有人讨饭。还能告诉你衙役巡逻的路线,你讨饭的话,可以避开他们。”
娓娓瞪大乌黑的眼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陈曦说,“娓娓姑娘,你没听说过么,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
娓娓撅起小嘴,很是不满地要再开口,正此时,门被推开,洛言裹着一身风雨,走了进来,阴冷之气,让暖室中的娓娓颤了一颤。陈曦扬起眉,正要跟对方打个招呼,发现对方根本没看到他,目光扎在娓娓身上,语速低而快,“我要现在知道卫初晗在哪里!”
在洛言的阴戾下,娓娓硬是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指,“一个问题一两银子!”
陈曦:“……”虽然他不太懂洛言和娓娓的对话,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娓娓姑娘真的是钻进钱眼里去了啊。洛言都这个样子了,娓娓还有勇气提银子。
而洛言竟然没有发怒,他没有在身上找到银子,便一把拽下腰间玉佩,丢给娓娓。那是之前在城中逛,卫初晗给他淘的便宜货。但现在比起卫初晗的下落,一个玉佩不算什么。
收到报酬,娓娓便开始推算。
在娓娓的推算中,陈曦闲适慵懒的笑,微微变了。他与娓娓只隔一个人的距离,当他看去时,能看到娓娓眼睛变得空洞,变成黑白旋转的太极八卦图,另有红雾缠绕。黑白交替,红丝缕缕,一瞬间,永恒和亘古,都在她眼中出现又消失。
娓娓绝非常人!她并不是他以为的江湖上那些骗人的算命先生。
没有一个算命先生,给人算命,是用这种方式。
在陈曦出神的一瞬间,娓娓眼睛恢复了正常,快速报给洛言一个地方,洛言转身就走入了风雨中。陈曦与门口目瞪口呆站着的白英对视一眼,垂下了目光。他侧目看到娓娓推算完后,虚脱般地倒在床上,关心地送杯水,并好奇,“小神婆,你真的会算命?那你能算出我的婚姻状况吗?”
小、小神婆?!
除了之前的言语挤兑,他还给她起了绰号?
娓娓丝毫没感觉到陈公子的好意,只偷偷瞪他一眼,翘唇道,“我当然能算出啊,其实我早给你算过了。你的□□特别坎坷,孤独终生的可能性九成九,倒霉得不得了。”
陈曦眨眨眼,“那怎么办?可有化解之法?”
娓娓说,“命运是不可违抗的。化解之法,就是忍着。”
陈曦:“……”
待他看望娓娓结束,出了门后,就对白英低声吩咐,“也让人去查一下娓娓。我怎么觉得这淮州青城,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人实在太多了点?”
白英一凛,“大人怀疑娓娓姑娘有问题?”
陈曦摇了摇头,“只是正常的查一下。我也不清楚。”
白英点头,心中暗想:大人可真是会做戏。前一刻在屋中还与娓娓姑娘言笑晏晏,出了屋子就冷了脸,让人去查娓娓姑娘。
……
洛言飞奔在瓢泼大雨中,拼命让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
村中小屋,卫明刚进门,就被脚下东西绊倒,往门上跌去。门吱呀摇晃,他跌跌撞撞地靠上了墙,重重靠向墙面,后脑被一根钉子插了进去。他抽=搐着,看到一位白衣姑娘走过来。
他因疼痛而面孔扭曲,目光浑浊。他牙齿哆嗦,在对方盈盈走来至极,感到寒冷。他露出巴结的笑,“夫、夫人……”对方的面容越来越近,他脸色猛变,“你不是夫人!你是谁?!”
白衣姑娘温和地看着他,柔声答,“我从倒下的马车中爬出来,从十年前的悬崖下走来,从冰冷的湖水中上来——你觉得我是谁呢?”
“啊!”卫明终于想起她是谁了,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惊恐骇然的表情。他身子颤抖着,拼命乱抓,一瞬间竟老泪纵横,“你来了……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