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庚觉得自己或许真该趁着这个机会和顾尚仁说明白,免得他以为自己一心往上爬,在自己身上用错了劲。
“皇上当政二十年来,北无战乱,南无夷寇,又甚少有天灾人祸,要立功引起皇上注意不太行得通。我以为只要有德名,再熬上几十年,自然会有出头之日。”
言下之意就是我想在京城慢慢扎根,按部就班地升官,换言之就想消极怠工,安安稳稳过日子。
顾尚仁“啧”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说:“那你再说说,何谓德?”
方长庚觉得脑壳疼,思索了片刻后一口气道:“老子有言,‘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有德。’,日月经天是谓德,天何言哉是谓德,众人景仰是谓德。德之境界,不在做了何事,而是不做什么。日月行经高天,什么也没做,但这天地间一草一木,皆沐浴着日月光雨露生长。德乃细水长流,人之最高境界。有才之人,必为世俗所嫉;有能之人,必为庸者所憎。唯有有德之人,纵然有那群犬吠日,宵小攻讦,但终究无人能够阻挡他前行。”
顾尚仁听完后半晌没说话,茶碗盖落在茶盏上,发出“叮”的一声,十分清脆,打断了沉思。
他抬起眼皮,极其认真地看着方长庚。
“你也说了,如今天下安宁,但有一件,事关天下百姓,更关乎你我。”
方长庚低头思考,过了一会儿试探似的问:“岳父大人可是指立太子……”
“没错。”顾尚仁斩钉截铁道,“如今朝廷之下暗流涌动,没有你所见所闻那么太平。”
“皇上年富力强……”方长庚有些不确定道。
朝堂上的事他只能算个小白,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发言。
顾尚仁打断他:“你所知道的只是表象,如今废太子想要东山再起那是妄想。只剩两位,二皇子皇恩正盛,风光无两,三皇子年纪尚小,但十分聪明谨慎,身后又是备受皇帝重视的林氏,两方形势不相上下,不少大臣都在观望,站队是早晚的事。”
方长庚不敢轻视顾尚仁给出的这些信息,也觉得顾尚仁这么早就跟他讲这些是有必要的。如果他不是侯府的女婿就罢了,或许还轮不到他考虑这种事,可现在他和侯府息息相关,就不能置身事外了,以后为人处事也要时刻记住朝堂局势,不然早晚会出事。
尤其是想到徐修的遭遇,方长庚更觉得问题有点棘手。话说老皇帝今年几岁来着?前年似乎过六十大寿大赦天下,几千年的历史上活过六十岁的皇帝可不算多,这么看来还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的重罪,方长庚并不想以身试法。
“那,岳父大人站哪一边?”不懂就问,这是方长庚做人的信条。
顾尚仁吹吹胡子:“我自然站皇上这边!”
……
“皇上龙体尚且安康,还能拖个五年六年,你也不用太害怕,有我在,总不至于落到老头子那步田地。”
方长庚心中稍安,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卷入朝堂风云,如履薄冰,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发配到外省做个父母官乐得自在,就算被人说胸无大志也认了。
顾尚仁看看他:“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在朝廷为官,你眼里没有野心二字,不像我年轻的时候,一心干一番大事业。”
看出来了,方长庚心中腹诽。
没想到顾尚仁话音一转,叹了口气:“刚才的话不是说你不好,或许我还没你一个小辈看得明白。”
您别这么说,享受过权力的人没几个能再放下,我懂……方长庚继续在心里道。
可惜顾尚仁听不见,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先过了明年的会试再说。对了,要是有人来送拜帖,你若有意就去应酬,若无意称病拒了就是,没那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