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搏前程,刘长官放心。”王翊表态道。
“错!”刘肆猛然吼道:“你这就不是坦克司把总该说的话!”
王翊哑然。
“身是坦克司的人,死是坦克司的魂!你该说:你要让每个弟兄都死得其所!咱们就是冲着死去的!”刘肆大声咆哮着,吓得酒保躲到了后面,生怕这两个军官打起来。
王翊浑身不自觉地颤栗,终于明白了刘肆对他不冷不热的原因。
他不怕死。
但他不愿意死。
诚如他初次上阵时喊的:我们要让敌人去死。
“我就是怕你把我们坦克司的魂给打没了……”刘肆抹了一把脸,这才看出来隐约的泪水:“这些魂都是我们弟兄一捧血一条命地积起来的呀。”
王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着刘肆一碗一碗灌着烈酒。
酒之为物果然最适合通情,两人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尽了。回到营中的时候脚下都有些踉跄,精神却是无比亢奋。
刘肆站在夜幕之下,环视寂静的临时校场,仿佛看到自己当年初入营伍时候的样子。他还能记得自己第一个队长和身边弟兄的容貌,只是如今这些容貌却在酒精的影响下一个个淡入空气。
“当年跟我站在一起的人呐,现在都没了啊。”刘肆低声嘟囔着,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王翊陪着刘肆,也想起了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战友,只是三年时间,已经去了大半。都说跟着皇太子不容易丧命,实际上东宫打的许多恶战,一样有大量弟兄阵殁沙场。如今坦克司要带打到辽东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
——我们坦克司不怕死,怕不死!
刘肆的声音撞击着王翊的耳朵。
巡营哨兵不知道两位主官有什么用意,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路过的时候行个礼,却也不见两人回礼。好不容易等到天色蒙蒙发亮,哨兵才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从这天起,王翊像是变了个人,操练起来越发严苛,对违规士兵的惩处也越发手重。老把总刘肆却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在营中出现过。
崇祯二十年四月,坦克司随同本营部队登上了运兵福船,在战船的保护之下,借着西北风扬帆起航,侧风驶向辽东旅顺港。
海船在旅顺靠港补给之后,直接驶往盖州。
盖州的东虏大军已经退去。他们已经没有了与明军对阵的勇气,攻打盖州只是防止明军在辽东扎根。
照多尔衮的计划,大军肯定要从盖州继续南下,最好是攻破旅顺,但是明军在盖州的堡垒群战斗力远超东虏想象,虽然最后不得不弃守,但东虏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无法再行南下之策。
这让陈德颇为恼火,责怪情报有误。
三月份收到的东虏情报上,分明写着攻击目标是辽西走廊的近卫第二军,战略目的是控制大凌河,建立城堡,扩大耕种区。结果东虏大军在沈阳集结,到了太子河和浑河的岔口时,突然南下盖州,打得辽东师措手不及。
“若是一开始就放下来倒也对了,正好一师从东虏身后登陆,让他们不死也脱张皮。如今一师到了,东虏却跑了,盖州这边只留下了一堆废墟,大半年的活都白干了。”茅适站在陈德身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对于一个犯了罪过充军来的军官,陈德并没有计较茅适过往的经历,反倒待之以礼,让他出任了辽东师参谋之职,负责作战、操练。像茅适这样经验丰富的战士,若是真的闲置或是当苦力,那可是暴殄天物。
茅适自己也闲不住,虽然觉得辽东师的兵员有些“弱”,但好歹也是兵,对于弱兵更是倾注了十二分心血。然而辽东师是劳工、苦役打的底子,属于先天不良,就算后天再努力,终究还是欠了几分。
别的不说,同等数量的近卫师战兵负责驻守盖州堡垒群,绝不可能让东虏人马得逞。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侦察部队得力,或是参谋部门足够精细,这一仗也不可能打得如此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