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享受惯了的,听他们的准没错。”朱慈烺拍了拍座椅,狐皮铺成的椅面坐着很松软暖和,下面应该还有棉有皮革。承袭暖轿的理念,在座椅下方还个炭盆,整个车厢都暖暖的。
“因为这马车是四轮的,对路的要求也高。虽然一直没停,不过冬天不太好修。”陆素瑶又道:“进度比上月有所下降,伤亡率却更高了。”这些数据不需要朱慈烺每天盯着,所以监控的任务就落在陆素瑶身上。如果出现了异常,她就必须提醒皇太子。
“嗯,一个是天气因素,还有就是熟练工人调去了河南。不着急,慢慢来。”朱慈烺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的书呢?”
陆素瑶连忙起身,躬身将书递了过去。
朱慈烺随手接过,继续研读大明律。
陆素瑶知道旅途办公开始,也拿出了弘治十三年制定的《问刑条例》研读起来。她只需要通读掌握,不至于在皇太子殿下谈及此事时茫然无知,并不需要带着问题阅读,所以进度反倒比朱慈烺还快了许多。
在皇太子的车驾之前,有专门的清道人马,负责通知沿途军堡派出人马,拱卫车驾。出了济南之后,很快就看到有留守兵士侯立两旁,干净利落地行礼之后便跟着马车奔跑护卫。
这种全副武装的强行军要持续十里,直到下一个军堡的护卫出现在预定地点,然后开始接力。各县城早早就命人黄土洒道,县令率领本县老人在城门口迎接,由本县警察和巡检司开道护卫穿过县城,继续前行。
如果刚好碰上需要休息的情况,县令还得准备伙食招待。
在经历过长途行军的锤炼之后,这趟远行简直就是轻松愉快,一扫朱慈烺对出远门的纠结。
大年初八日早间,朱慈烺从最后一处驻跸处出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中午就可以在莱州吃午饭。
在车上,朱慈烺要了最近技工学院的进展报表和一些立项报告,瞬间就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更像是个美丽的误会,朱慈烺努力推进物理、化学知识,推行科学方法和观念,却没想到灌溉出了一朵奇葩。
技工学院秉承朱慈烺的指示:最大限度变理论为实践;最大便利推广理论基础。一方面将理论应用到实际之中,一方面又要方便这些理论的推广,让没什么文化基础的工匠也能尽快学会。
所以方以智提出的阿拉伯数字推广计划被汤若望之外的其他教授否决,所有数字采用改良过的苏州码子,因为这种草码在大明已经有了广泛的民众基础,即便目不识丁的码头工人也认得全。在其他教授看来,阿拉伯数字完全是一种“外文”,如果要用它替代草码,所造成的教育成本会很高。
朱慈烺看着这份记录,也暗暗问自己:是让自己服从这个社会,还是让社会服从于他?他当然有权力有理由强行推广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因为阿拉伯数字都是一笔而成,而草码中有一部分数字是需要三到四笔的。
对于接触数字较多的会计行业,苏州码子无疑增加了数倍的书写量。
想到这里,朱慈烺暗下决心,就算不强行推广,也该给民众一个选择的机会。后世中阿拉伯数字取代了各种其他数字,并非没有原因。
解决了数字体系的问题,朱慈烺随手将这份记录放到了最后。新呈现出的报告中间,一行诡异得如同密语的竖列式闯入他的眼球,在惊喜之余也带来了强烈的惊吓。
“素瑶,”朱慈烺往后靠了靠,“这新任教授熊明遇是谁人?”
陆素瑶没有被皇太子过于亲近的称谓击昏,谨守心神,脑中已经飞快转了起来,几乎应声答道:“熊教授是江西进贤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崇祯元年迁南京刑部尚书、拜兵部尚书,致仕后又起原官,改工部尚书。他的受聘报告是与秦督勤王的报告一起进呈的,当时殿下尚在休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