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归队。”王保保迅速从炮阵上将目光收回來。皱着眉头命令。
“嗯。”脱因帖木儿满脸不解。
“水上的人撑不下去了。山上的红巾贼。估计也差不多了。”王保保推了他一把。快速补充。“赶紧回到你的队伍里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等红巾贼从山上冲下來。立刻卡死他们的退路。”
“知道了。”脱因帖木儿兴奋地大叫一声。弯着腰。冲向岸边的树林。
王保保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郁郁葱葱的山坡
整个芒砀山区的静悄悄的。丝毫不被水面上激烈的炮战所动。但是王保保相信。对手肯定藏在不远处的某一个隐秘地方。
战局已经发展到现在阶段。对手其实沒有太多选择。要么被困死在山上。要么豁出去牺牲。将战船上的人接回去。
他知道对手在等。等着一个最佳进攻机会。
他也在等。等着对手出现。然后一举擒之。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王保保有足够的耐心。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将领。徐达的耐心。丝毫不比王保保少。
在距离探马赤军炮阵不到五百步的山坡顶上。他穿着一件沾满了泥巴的铁甲。静静地等待。
在他身后。则是千余名淮安军老兵。每人的前胸上。都套着半件板甲。用带子系紧。在后背处打上死结。
板甲表面。一样是沾满了肮脏的泥巴。
团长路顺蹲着蹭上前。探手拨开眼前的野草。“徐将军。差不多了吧。。弟兄们都快晒晕了。”
“再等。”徐达数了数身边树皮上画的正字。咬着牙吩咐。
一共九个正字。四十五笔。
已经等了这么久。他不在乎再多等上几分钟。
自打被洪水困到芒砀山上那一刻起。他就相信。自家主公不会放弃第三军。哪怕是在芝麻李昏迷不醒。赵君用已经准备将队伍化整为零。各谋生路的时候。他依旧沒放弃希望。
他相信。只要自己还在芒砀山中。淮安军的战船。就一定会主动找过來。
因为从徐州城下第一战时候起。那个杀猪的屠户。就沒放弃过任何弟兄。
而今晚。那支船队终于來了。帅舰上打着一面鲜红的战旗。
身为淮安军的指挥使。徐达知道那面红旗代表着谁。
士为知己者死。
人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而国士之报。就不仅仅是将船上的人接上山。然后商量着如何配合突围。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山脚下。忽然响起一连串爆炸。战舰改变战术了。与对手纠缠了四十轮的舰炮。忽然把开花弹打上了河岸。
大团大团的泥巴被炸起。河滩上。硝烟弥漫。
“换开花弹。换开花弹。”千夫长李良受到提醒。立刻跳起來。疯狂地咆哮。
那种带着捻子的开花弹。他这里也有。因为刚才打得太紧张。一时忘了用而已。既然淮安军开了头。那就别怪他还以颜色。
“是。”两名距离李良最近的炮手兴奋地答应着。撬开一个炮弹箱子。将开花弹塞进刚刚发射完的炮口。
压紧。装药捻。矫正炮身。瞄准。点火。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轰。”“轰。”两枚开花弹先后飞出炮口。在战舰附近爆炸。一艘三角帆船的主帆。被跳出水面的弹片撕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船只晃了晃。甲板上的人慌乱地跑动。
“换开花弹。换开花弹。全给我换开花弹。”千夫长李良兴奋莫名。跳着脚叫嚷。
更多的开花弹。被炮手们塞进炮口。接二连三发射出去。或者凌空爆炸。或者沉入水底。打了河面上雾气弥漫。
“再來。再來。”李良继续兴奋地大喊大叫。如同一只狂吠疯狗。
又一批开花弹被快速塞进了炮膛。
压紧。装药捻。矫正炮身。瞄准。点火。
“轰隆。”忽然间。就在他侧前方三步远处。一门火炮的后半截炮身高高地跳起。打着旋子在半空中翻滚。然后狠狠砸了下來。正中他的胸口。
“噗。”千夫长李良喷出一口狼心狗肺。仰面朝天栽倒。
“轰。轰。轰。轰。轰。轰。”淮安军的舰炮。忽然开始加快了射击节奏。
六门线膛炮。在岸上的炮兵阵地附近。炸出一连串深深的弹坑。
“轰隆。”“轰隆。”最早退向北岸抢修的五号舰。也再度加入了战船。侧着身子。打出两枚炮弹。
河滩上被炸得浓烟滚滚。
惊慌失措的徐州炮手们。在色目督战队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地点燃药捻。
“轰。轰。轰。轰。轰。轰。”成串的炮弹。砸向水面。但是。却又有两门火炮同时炸裂。将周围的炮手连同督战者扫翻一大片。
“轰。轰。轰。”“轰。轰。轰。”淮安军的战舰动作虽然缓慢。可打到岸上的炮弹。却好像沒完沒了。
淮安军的水师图穷匕见了。
顶着岸上的炮击。高速向滩头切了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