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他一直在找我?”

“对,一直在找你,杀了任务者,然后自杀。生生世世,不曾停歇。”

“能让他停下来吗?”

“他不愿意停。”

白刀想到什么,抬眸看她:“你不能回去。”

她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年身上收回,探到白刀身上,“我知道,所以我们走吧。”

白刀怔住,他以为她会多说几句,或是求他放她回去看一眼,他跟上去,好奇问:“你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她笑靥如花地看他:“心里没有爱的人,怎么会有愧疚,我从不对自己愧疚,所以也学不会对他人愧疚。”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她牵住手,她细软的小嗓子贴在他耳边:“白刀大人,不要当一个啰里吧嗦的神哦。”

白刀一震,立刻挥开一道彩光,以表示自己的果决利落:“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迈入新世界的一瞬间,夏姬忽地回过头,未来及散去的旧世界景象在身后折射。

屋顶上,少年哭着喊:“阿婉,你在哪里?”

第39章

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乌鸦都懒得叫。

细细的雨, 黏了好几天, 今日总算消停会, 天刚一放晴, 章公馆就吹起了唢呐,章家大爷的棺柩停在灵堂,小洋车一辆接一辆地从大门驶进来,都是前来吊祭的。

羡城大人物很多,章家大爷算一个,早年白手起家,鼎盛时期无人能敌, 虽然后来落败了, 但根基还在, 提及章家,尚有余威。而如今,章家大爷死后,这点子余威也随之风消云散。

今天来了不少人, 诚心来祭的人少, 多的是来看戏。

章家遗孀张氏肿着双核桃眼坐在红木沙发上,四十五六的妇人,一夜之间愁白头,松松垮垮的旗袍穿在身上,尽显心酸。

丈夫刚死,旁人就来争家产, 章家大房没有子嗣,只留一个遗孀与儿媳,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家里的主心骨没了,正是虚弱无助的时候,猛地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哪里生得出还击之力。

“各家各门还等着嫂子回话,兄弟们虽然敬重大哥,但是大家都是要吃饭的人,我不讨喜地说一句,嫂子您是信得过我,就将东西托给我,我与大哥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早在心里将大哥大嫂当做亲人,大哥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说话的人,是章家老太爷的养子章辜民,人称章二爷,一直跟着章家大爷做事,近几年在外面也渐有名头,章家大爷病重后,章家的产业几乎全由他打理。

人能干,心却太急。章家大爷的头七都没过,章辜民就上赶着要抢掌门人的身份了。

外人看得透彻,其实抢不抢都一样,章家的产业迟早得落到章辜民手里。商会里的人大多都被章辜民买通,章辜民又在章家多年,张氏一个妇人,如何争得过。

凭吊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叹息章家婆媳俩命运多舛。这种时候,但凡家里有个男人,也不至于被欺成这样。

“你们不知道,章家大爷原来有个儿子,娶亲前消失了,章家从不对外提起这个儿子,只说是死了。”

“我就说呢,他家儿媳妇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守了寡,原来还有这一出。”

“欸,提起他家儿媳妇,那可是个幸运儿,长得标致漂亮,又是留过洋的,见过的都说喜欢,也难怪张氏疼她跟疼亲女儿一样。”

众人嘴里轻声说着话,眼睛全往前头瞄。

章辜民翘起二郎腿,有恃无恐,继续往下说:“每月的分红,我会亲自送过来,嫂子不必担心日后的生计,如今您怎样以后就还是怎样,每天和太太们搓搓麻将打打牌,日子照样惬意。”

话说得好听,诚意却寥寥无几,就连张氏身边的李妈都听出其中的逼迫意味。

连哄带胁,横竖就是要让张氏乖乖交出大权。

张氏局促不安,她是官家小姐出身,没受过什么苦难,就算是年轻时落魄,也有贵人相助,一路风调雨顺活到现在,忽地丈夫去了,这才发现,周围尽是荆棘深渊,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章辜民说的话,张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心里虚得很,迫切想要找个东西抓住,四处扫量,急急问:“玉萝呢?”

说的是儿媳妇白玉萝。李妈连忙道:“刚才还看到少夫人在门边,太太不要急,我去找她来。”

张氏耳边嗡嗡的,周围嘈杂得很,重负压得她喘不过气,嘴里一味问:“玉萝呢?

章辜民挑了挑眉,英气的脸因笑意生出几道褶子来。章洪泽是个能做大事的,如今死了,留下两个不顶用的寡妇,老的这个已经快要崩溃,剩下小的那个,慢慢解决。

等章家大房的人都死光了,章家就正式是他的了。

章辜民不紧不慢地开口,“嫂子好歹给句话,接下来到底要怎样做,是您亲自接手,还是怎么着,总得有个准备。”他转了语气,声音冰凉又得意,似毒蛇一般,嘶嘶地吐着蛇芯子:“刀口上舔血的活,嫂子真想接手,倒也不是也不行。”

他说完话,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拍到桌上,茶几上白洋瓷的杯盖没合拢,啪地一下掉到地上,尖利清亮的碎片声震住沙发上的人,张氏嘴唇微张,捏着手帕,掌心全是汗。

紧张的时候,嗓子不听使唤,仍旧重复三个字:“玉萝呢?”

章辜民皱眉,不太耐烦,“大嫂你倒是回句话!”

他这一声吼,屋里安静下来。

忽地楼上走下来个人,一身黑色丝绸刺绣旗袍,戴珍珠项链,抱肩而立,袅袅婷婷,“李妈,给小叔公随便倒杯凉茶,他火气大,喝不了我们章家大房的敬酒。”

众人齐齐看过去。

章辜民一愣,朝楼梯上望去,入眼一张明净艳丽的脸,十八九岁模样,白得像块和田玉,透出来的温暖润泽,眼睛长而媚,眯眼接人眼神时,带着半睡不醒的惺忪。

称少女太稚嫩,称妇女太成熟,介于两者之间,像催熟的妩媚月季,外苞已经红透,花心却还是青色。

章家大房的儿媳妇,前几年在外留洋,回了羡城却难得外出,众人猛地一见,竟有些怔忪。

“玉萝!”还是张氏一声唤,唤得大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