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文果然没有买账。
他说:“卫老板客气了,我那都是闹着玩儿的,早忘了。”陆崇文没顺着说,卫岱山也只是呵呵一笑,自己找了台阶下:“小苒,去弹一段听听。”
“是啊。”樊云珍也附和,“小苒,弹一段。”
卫苒乖巧的点点下巴,转而冲卫薇摇了摇头,不无得意。
对于这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父慈子孝的场景,卫薇总是兴致缺缺。
小时候,她想学跳舞,刚提了一句,就被卫岱山骂回来:“跳舞能当饭吃?女孩子就要有女孩的样!”
最后,还是母亲送她去练了芭蕾。
谁知只跳了一年,再没有继续。
卫薇心里闷得难受,“我走了。”她搁下筷子,突兀地打断他们,是根尖尖的刺。
卫岱山自然皱眉。卫家规矩严,必须所有人吃完饭一起离桌,尤其今天还有客人在。
“卫薇!”
卫岱山重重提高了声音:“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在客人面前这么没礼貌?”
卫薇默了默,没有回应父亲,而是直视陆崇文。
“崇文叔。”卫薇唤他。
陆崇文偏头望过来。
他的脸藏在晕暖灯光的阴影下,氤氲遥远,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深邃而暗。
可对面的女孩却不一样,她的眼睛很亮,瞳仁中间有一簇光,火一样张扬。
“崇文叔。”
“嗯?”
“我已经吃完了,请问——我可以走吗?”卫薇一字一顿、故作有礼的征询,犟得要命。
陆崇文怔了怔,哑然一笑。
他点点头,说:“去吧。”依旧是懒洋洋的腔调,又酥又软。
得到客人的允许,犹如得了尚方宝剑,卫薇直直看着卫岱山,似是挑衅。下一秒,她不发一言,拿起呢子大衣起身离开。
“你——!”卫岱山气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去哪儿?”
“回学校。”卫薇一边穿大衣,一边淡定回答。
“你敢?”卫岱山霍的站起来,上前两步。
卫薇扭头,忽然笑了:“爸,我有什么不敢的?”
卫岱山扬手,啪的一声——
卫薇的脸被扇得直接偏到一边!她死死咬着唇,用力盯着地上方砖,一动不动。
空气瞬间凝固,樊云珍大气不敢出,卫苒咬着筷子两只眼滴溜溜来回的看,不经意的偷笑一下。
然后,陆崇文站起来了,方砖上落下一道斜斜的人影。
他说:“我送薇薇吧。”
卫薇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陆崇文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卫岱山,也许在抱歉的笑,“小孩子闹脾气,卫老板别放在心上,我也正好先走了。”
“这……”卫岱山还想说什么,陆崇文望向卫薇,他问:“你走么?”
走么?当然!
陆崇文开一辆保时捷。
卫薇低头跟在他后面,那人很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卫薇坐上去,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反倒是陆崇文站在门廊下跟卫家一行人道别寒暄。
卫岱山特别窘迫,毕竟今天这事太丢脸了,“崇文,麻烦你了。”他说。
“没什么,我正好回市区。”陆崇文淡淡的笑。
“这是阳澄湖新下来的大闸蟹……”卫岱山从樊云珍手里提过两个木笼子。
“不了,我胃寒,吃不了这些。”陆崇文仍旧客气拒绝。
保时捷的密封性能极好,卫薇垂着头,听不见他们的客套。
车里很闷,空气中充斥着真皮的味道,有点膻,似乎还是新的。卫薇头有些晕。
她皱了皱眉,那边车门就打开了,适时灌进来一阵风,还有随之而来的呛人酒意。卫薇眉头皱的更紧了。
陆崇文把大衣丢在后座。他身上是件深色的毛衣,袖口随意捋上去,堆叠成柔软的褶皱。
卫薇还是低着头,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眼,一副不愿说话的样子。
看了她一眼,陆崇文踩下油门。
卫家住在佘山,回市区就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