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厚春回过头来,宽广明亮的额头上,架着两道比刀锋还犀利的长眉:“我永远都不能达到他对待我的程度,从这点来说,我不配做他的兄弟。只是老天给了我一个遇到他的机会吧。”
卓西来楞了楞,没有等他说话,魏厚春将匕首放回了兵器架:“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吧。”
卓西来定了定,抬头道:“尹德龙尹德虎昨晚和马琪约在长风酒楼喝酒,在雅座里被人行刺了。”
魏厚春看着兵器架上一柄柄珍稀的武器,移步向前,卓西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到武库门前,魏厚春停住了步子:“别人如果怀疑是我下的手,怎么解释都一样要怀疑。”他从架列上取下一柄长弓,拉了拉丝弦:“早晨起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天色,百里内没有一片云,是打猎的好时候。”说着,拉开了库房的大门。
武库外,伴当们已经备好了马匹,魏厚春跳上一匹白色的骏马。他随手将弓插入皮袋,身躯一挺,骏马亢然长啸着立起了前足。魏厚春扣住马缰,对白人冷冷的说:“给武库管事五十个金铢,让他把库房内所有的兵器都重新打磨上油,再去买些好刀。等事情做完,就给他些钱,打发他走路吧。”
炉火上腾起了明黄色的焰光,尹德龙只穿了件皮裙,光着筋肉鼓鼓的膀子抡动铁锤,烧透的钢条上飞溅起无数菊色钢花。房里很暗,只有墙边一列长剑的粗胚寒光闪闪。
“马夫”的大哥杜超收到手下人报来的消息,斟酌了片刻,决定亲自到尹家走一趟。他在这屋里呆了许久,详细讲述了砺锋号和叶守备家的动静,尹德龙却不发一言。尹德龙越不说话,杜超心里就越不踏实,滚滚的热流从炉边推动过来,他偷偷擦了擦额边的汗水。刺客究竟是谁他并不清楚,可自己的态度必须表明。马琪废了一只手,在白龙无疑是突如其来的地震,会有多少疯狂的报复袭来,谁都不清楚。杜超再也没有那种踩在实地上的感觉了,他的两条腿发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东面尹马联盟的地盘上,会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溅出狂躁得足够摧毁一切的熔岩。
尹德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相貌普通,只有一双手像钢铁铸就的,在火光里微微散发着金属光泽。此刻他已打好了剑胚,左臂一甩,火红的钢条浸入混杂着马尿和清油的水缸中,蒸汽弥漫了整个暗房。杜超忽然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撤了半步,这才看清,尹德龙手里握着麻绳缠绕黑木的剑柄。一泓雪光从他的手腕向上洒开,剑长三尺三寸,流畅的锻打刃纹第一次出现,就犀利得夺人魂魄。
“看到你身边的木匣了吗?”
杜超恍惚了片刻,这才知道是尹氏的首领在对自己说话,他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打开它。”尹德龙的声音平静低沉,却让人无法抗拒。
木匣子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不用锁具。杜超摸索了片刻,才找到埋在两侧提手内的提梁。将提梁抽出来,匣盖就自行跳了起来,露出一把弯如半月的钢刀。
尹德龙沉肩提腕,长剑斜斜横在面前,“拿起那把刀,用你最大的力量来斩我手里的剑。”
杜超猛一激灵,手探到匣内摸到刀柄,却没有立刻起出来。为什么要让他试剑?他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究是一门之主,他取刀的动作稍一迟疑,又顺畅了起来。
尹德龙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摆手道:“来吧。”
弯刀割破热空气,带起了凄厉的啸声。杜超原本就留了三分力,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依然控制不住弯刀的速度,刀锋像个精灵般灵巧的划了个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