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鹿车’岂非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理想工具?
于是,无数人猛的吞咽起口水来。
甚至有人开始询问了起来:“此车售价几何?”
“不贵……”刘舍闻言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每辆鹿车,在少府与大农及主爵都尉衙门,售价五百钱,童叟无欺!”
“现时,少府诸对外衙门,及大农诸署,主爵都尉诸衙,皆已开卖!”刘舍抛下这枚重磅炸弹。
人群顿时就炸了。
大家都是精明的市民。
心里面自有一个小算盘在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五百钱,看上去很贵。
相当于现在的十石粟米的价格了。
等于四亩土地一年的产出!
实则不然!
这辆鹿车,从做工来看,虽然是纯用木头,看似廉价。
实则不然,旁的不说,那个轮子与鹿车的结构,就需要一位精干的木匠来雕琢。
一个熟练的木匠,起码也需要四五天,才能造好一辆这样的鹿车。
现在,熟练的木匠与铁匠,每天开工,工钱没有五十钱,人家都懒得理你。
这工钱就是两百以上了。
这木头虽然廉价,但长安本身并不产木。
因此,需要去城外的山林砍伐。
这又需要一天功夫。
砍伐与运输,加起来至少要花个一百钱。
这就是三四百钱了。
而无论请木匠营造还是雇人伐木运输,这伙食,还得自己提供。
加起来,总成本已经接近少府的报价了!
更何况……
少府出品,必输精品!
过去的事实告诉了大家伙,少府卖的东西,还可以质保,可以维护。
时不时还会搞个以旧换新的活动。
只要花上原价的一半,就可以将旧货换成崭新的新品。
这样一盘算,大家伙纷纷就心动不已。
呼啦一声,瞬间就有大半人各自散去,跑去了城中的各个官衙。
这种廉价实用的鹿车,销路从来不缺。
万一少府生产速度跟不上来,被人买光了。
自己跟谁哭去?
而留下来的,则基本都是真正的八卦爱好者了。
这些人,将视线统一集中到此刻已然尴尬无比的康凯身上。
九卿打脸太学学生!
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哦!
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成语或者典故。
这使得八卦党们生出无比浓厚的性质。
这太学学生是要继续顽抗到底,成为笑柄,还是知错能改,上演一出‘躬身再拜,稽首而伏’的认错剧情呢?
许多人无比期待。
……………………………………
康凯其实早就尴尬得死了。
假如尴尬能致死的话。
他现在,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下去啊!
两个脸颊更是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他之前一直嘴硬的所谓‘于国无益,奢靡之物’,在事实面前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了看围观的群众们眼中闪烁的火热目光,再看了看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少府诸员。
他心里明白,今天要不给个说法,这少府就必然要他给一个说法了。
只是直接认错,他又不敢。
因为一旦认错,就等于认罪!
袭击九卿,该当何罪?
起码也要掉脑袋吧!
哪怕只是冲撞九卿这个罪名,也足够他被流放三千里,发配长城去跟赘婿和刑徒一起修地球了。
只是,除了认错,他还能怎样?
若不认错,少府一怒,将他揪送廷尉衙门。
依照汉律的原则,他死定了!
他动了动嘴唇,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子诚有罪,伏请明府治罪!”
第一次,他对刘舍用上了尊称。
如今,他只能指望少府卿能如同君子一般,对他的过错既往不咎,反而大度原谅。
这样依照汉律‘民不举而官不纠’的原则,只要少府不告他,不想治罪,他就可以安全了。
刘舍当然不是君子。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刷声望。
实际上,贵族们是最懂怎么刷声望的群体了。
当年,淮阴侯受胯下之辱,功成名就后,得见仇敌,不也没怎么样?
反而是赐金勉励。
级别到了一定高度,再去跟人斤斤计较,那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会被天下人耻笑!
但刘舍也不打算轻松放过此人。
要是今天一个太学学生可以喊着‘除佞臣’来冲撞甚至行刺他。
难保明天会不会有什么疯子拿着刀子冲过来。
在心里想了想,刘舍有了决定。
“足下请起……”刘舍微笑着扶起康凯,说道:“吾自受命少府卿以来,立志辅佐陛下,致君尧舜上,于是夙兴夜寐,操劳少府上下,始有今日!”
“奈何……”刘舍抹了一把眼泪,感慨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悠悠苍天,明明大地,知己何存啊……”
这演技,瞬间爆表了。
几句话间,刘舍就将围观群众和康凯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甚至让康凯惭愧不已。
此刻,在康凯心中,少府刘舍的形象已经完全改变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佞臣,而是大丈夫大豪杰!
为了君父,为了天下,甘愿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而且志向高远,胸襟开阔。
古代的君子,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不然,他为何愿意屈尊降贵,亲身来扶起自己?
这么一想,康凯甚至觉得,之前刘舍在自己冲撞甚至意图危害他的时候,没有直接将自己当场打死,而是将自己带到这少府作坊,以事实来证明自己,洗清自己。
这简直是古代的子产、伊尹一般的贤大夫啊!
“汝为太学学生,国家未来,社稷之种,舍虽卑鄙,素来敬仰文学之士……”
“汝既立志为国栋梁,吾自也愿助君一臂之力……”
刘舍眨巴着眼睛,图穷匕见:“如今安东百废俱兴,安东都督世,屡向吾求贤,汝若愿意,吾便写信向都督谏之,为都督门下走马……何如?”